特约文稿 | 文方 作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一个男孩，两次成为网红，第一次，是因为杀鱼，11岁的他跟着父母在苏州做水产生意，帮父母杀鱼减轻负担，以纯熟的杀鱼技巧，被网友戏称为“杀鱼弟”。

第二次，是因为自杀，6年后的他因为受不了过重的生活负担，喝下掺了饮料的百草枯。农药没有让他致命，却给身体带来了不可预测的伤害。

那瓶百草枯，是他一个月前买的。17岁，他本该是在校园里踢球的少年，或者是在课堂上学习的孩子，为什么他却选择轻生？

随后，媒体关注了他从11岁到17岁这些年的生活，原来，由于家里有六个孩子，从成为网红后，作为家里老大的他便被父母从学校退学，回家专门帮父母杀起了鱼，少年的人生，从此困顿于几平米的杀鱼摊，没有朋友，没有玩耍，每天早晨五六点起床杀鱼，还经常要遭受父母的责备，甚至父亲的毒打......

绝望的少年，最终买下了一瓶农药。

卖鱼弟没有立刻喝掉那瓶农药，可见他对生活还是有着深刻的眷恋。最终决定喝下农药，是在卖鱼和顾客冲突被父母责骂后，父母的责骂，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终于没有拔出生活的泥潭，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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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对于一个人的困顿，到底有多可怕？也许不曾经历的人，永远都不能够体会。

美国作家芭芭拉曾专门写过一本揭露穷人生活的书——《我在底层生活》，这是一部读来辛酸的纪实作品，为了寻找底层贫穷的真相，作者隐藏自己的身份与地位，潜入美国的底层社会，去体验低薪阶层是如何挣扎求生的。作者先后做过服务业、旅馆服务业、清洁女工以及超市的售货员，芭芭拉书中描述的底层工作人员，大多是没有技能足以完成其他工作，只能做些工资低廉的体力劳动。而这些消耗体力的工作，晋升机会少，且并不能随着工作年限的增加而带来富余的工作经验，重复的体力劳动还会占用掉你大部分的时间，让人没有更多时间是学习提升甚至思考，因此错失改变命运的机会。这本书揭示一个真相，真正的贫穷，是没有能力改变现状，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麻痹。

卖鱼弟就是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看不到任何希望，而彻底关上了那扇与人生对话的大门，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和这个世界美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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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深陷困境，你可能根本就没有挣脱出来的勇气，而只有那些走出来的幸运者，才有资格在转过身来时对当初的困境抱有宽容和慈悲。

前一阵子河北农村女孩王心仪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大学，她写的作文《感谢贫穷》也在网上广为流传。女孩说，“贫困带来的远不止痛苦、挣扎与迷茫。尽管它狭窄了我的事业，刺伤了我的自尊，甚至间接带走了至亲的生命，但我仍想说，谢谢你，贫穷。”有人说，贫穷不值得感谢，他是我们生活中最无奈的选择，要感谢自己的天资与努力。

其实我更想说：孩子，你不应该感谢贫穷，而应该感谢妈妈，是妈妈在田畔上、村野里教会你的那些唐诗宋词，打开了你放飞心灵的窗户，让你透过头顶的井口看到外面更大的天空。试想一下，如果王心仪的妈妈早早让她辍学，纵使她天资再聪明，也再没有机会参加高考。

其实，早在杀鱼弟11岁时第一次作为网红被流传出来的那张照片里，他犀利凛冽的眼神里早已有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内容，一个孩子对于生活的抗拒全都写在了脸上。但是他的父母在他意外网上走红并辍学后，他的父亲将门店的招牌都换成了“杀鱼弟水产”，可见对于孩子的消费已到极致。几千年前，孟母为了让儿子远离卖鱼的市场，三次搬迁，终于住到了学堂附近。几千年后，父母将孩子从学校拽回到鱼摊上......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内心的贫穷，在父母对孩子的所有伤害中，这大概是最为严重的伤害。

卖鱼弟的心理问题也许是注定的，因为在他还没有选择能力的时候，父母就粗暴地只给了他一种生活，想要彻底改变命运，还是要靠意识和思维的转变。

3

人和人的不同，是内心的贫瘠或丰盛。

很喜欢一句话：你要有拽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从泥潭拔出来的勇气。这个世界上，苦难一直都在，有人在苦难的深潭里越陷越深，有人拽着自己的头发，合着泥沙和血污，将自己拔了出来。

文学作品中，在《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承受着原生家庭的极端贫困、恋人的离世，命运面目狰狞，从来都吝啬于他美好与希望，但是他依然坚韧和不屈，依然心怀善良，即使命运将他踩到土里，他依然要以昂扬的姿态开出花来。

在《简爱》里，简这个又丑又矮小又贫穷的女孩，在寄人篱下时不忘追求平等与自由，最终以坚强不屈的人格魅力得到了贵族的尊重，改变命运也收获了爱情。

在《红楼梦》里，身陷贫穷、眼看着连过冬粮食都要断掉的村妇刘姥姥，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去了贾府，用自己的献丑耍宝与俗世智慧博得了贵族亲戚的关照，得到了救济，彻底改变了家庭命运。

现实生活中，脑瘫诗人余秀华将一地鸡毛的生活与梦想统统编织成诗，用高傲的灵魂与世界对话，最终用才华获取了通往体面生活的通行证，也摆脱了无爱不堪的婚姻，终于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泥里生活，云上写诗，需要的是一颗丰盛的灵魂，正如她的诗中所写：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颗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每颗稗子，都有一个提心吊胆的春天，生而为人，认真面对苦难，或许是需要终身修行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