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来，把唯一的鸡腿夹到自己碗里：「大人怎么成天聚会，都不好好在家看孩子。」

「毕竟六年没回来了，」徐婷婷 习惯性地接自来水喝，被我一把拦下，换成了白开水，「而且再过一个月又要走了，当然要抓紧时间多见几面。」

「再过一个月又要走了？」我皱眉，「回瑞典吗？」

「嗯。」徐婷婷 点点头，「我爸在那边的业务还没处理完，这次只是临时回来。」

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欢欣，悄悄在桌子底下掏出手机给闺蜜发了条消息：「我想好了，去瑞典的申请表，我会交的。」

夏天的天黑总是很晚，我踩着黄昏的太阳出去丢垃圾，回来的时候听见楼道里传来久违的水声。

老小区通风没那么好，所以浴室有一扇窗正对着楼道，我仰头看着徐婷婷 家从虚掩的窗子里透出来氤氲的水蒸气。

心里好像被挠了一下，痒痒的，忍不住恶作剧地朝着窗子喊了一声：「徐婷婷 ！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啊这么香！」

窗子里的水声停了，一个年轻的女声隔着窗子传出来：「徐婷婷 在给我做饭。」

话音还没落，大门被急急忙忙地打开，徐婷婷 手里拿着锅铲，脸色很难看：「张东峰，别闹。」

我一下子觉得脸上发烫，估计青一阵白一阵的，五光十色着呢，张了几次嘴都没能问出一句「她是谁啊」。

然后一个金色湿发、长相十分精致的姑娘就穿着浴袍从徐婷婷 身边探了个头，笑眯眯地问他：「这位是谁？你的小妹妹吗？」

其实这话也不完全错，小时候我跟徐婷婷 就被大人教着叫哥哥妹妹的。只不过后来上了学，再这样叫会被同学问，我俩都嫌麻烦才慢慢改叫了名字。

「不是。」徐婷婷 沉着脸关门，最后那句回答从门缝里被挤出来，「邻居而已。」

我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心里莫名酸涩。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像以前一样追在他屁股后面跑，小时候是从楼上追到楼下，长大了就想从国内追到瑞典。

却没想过他在外的这六年，身边是不是已经有了那个，比我更有资格问出「她是谁」的女孩子。

毕竟，我只不过是他的邻居。

不是发小，也不是妹妹，只是个，邻居而已。

交换留学的申请批下来得很快，老师给我发消息，让我赶紧把材料交齐，尽早开始办签证的手续。

我却开始有意地躲着徐婷婷 ，有他的饭局我能推就推，他发来的微信我都一概不回。

直到那天夏叔叔有事不在，我妈说徐婷婷 参加同学聚会大半夜也没回来，威逼利诱叫我去接他。

KTV 里的音乐震耳欲聋，昏暗的灯光闪得我头晕。我进包厢的时候，几个男人正红着脸泼洒着酒杯里的液体，几个姑娘也对着话筒唱着我听不出调的歌曲。

徐婷婷 一个人远离人群，孤零零地躺在沙发的一角，小臂挡在脸上，像是睡着了。

于是我穿过人群，坐在了徐婷婷 身边。

他皮肤很白，下颌角线条分明，许是喝醉了酒的缘故，显得两颊很红，嘴唇也很红。

我戳戳他的腿，喊他：「徐婷婷 。」

那躺尸的没动。

我叹了口气：「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我怎么把你扛回去？」

死猪把挡在脸上的胳膊放下去，依旧闭着眼：「没睡。」

我吓了一跳：「那你干嘛呢？」

徐婷婷 蹙着眉，神情恹恹的：「眼睛不舒服。」

我把手罩在他眼睛上面，投下一小块阴影：「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