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央走出房间。

但俞汤能听出来，他的步伐比之前凌乱了。

虽然只凌乱了一点。

但，步伐从某种程度上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心，他的内心被俞汤的几句梦话扰乱了。

这说明这个人不是坚不可摧的。他有漏洞，但俞汤没有。

俞汤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杀了他！

因为人设上的限制，俞汤现在不能自己动手。

很遗憾。但，他还是可以杀了他，用另一种方式。

俞汤脸上露出一点迫不及待的笑意，牙齿露出来的时候，明明没有沾着鲜血，却有那专属于血液的味道。

【系统223：您怎么就让他走了，黑化值一下就降了十个点诶，您完全可以留住他再努力一把，说不定……】

【俞汤：其实。】

俞汤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对脑海里的系统说道。

【俞汤：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洗掉他所有的黑化值，直接变为零。】

俞汤的话音气息平稳，以至于听起来很有信服力。

而事实也正如此。

其实，洗掉黑化值很简单。

因为这些恨是可以解释的。

俞汤甚至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只需要找一些人，或是设计一些事情让天真的小洛同学知道，洛家承受的这一切不过是洛家自己策划好的戏份罢了。

这是场战争。

兵行诡诈，胜者为王，从来没有「胜之不武」这种说法。

因为最狠心的，要属洛家。

洛父洛母卖惨利用洛央，就是为了在儿子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

仇恨是比付出时间和资本教育孩子来的更直接的东西。

它能让洛央飞快地成长，在名为苦痛的泥土中开出一朵朵名为杀戮的花，从而成就他自己，以及洛家的未来。

自己背负不了的东西，就诱骗着儿子来承担？

真是个裹着人皮的老狐狸呢。

一点也不善良。

要是洛央知道自己背负着这些虚假的仇恨，还把俞汤搞成了这幅样子，他得多么崩溃呀？

真期待呢。

俞汤看看自己的指尖，又想起他在监狱的地板上画的那朵玫瑰。

曾经有那么一个善良又单纯的人。

他说他最喜欢玫瑰花，尤其是沾着露珠的那种，如果可以的话，那人想去街上拎着篮子当花童……

也不知道他梦想成真了没有。

【系统223：可以降到零的话，那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他呢？】

【俞汤：降低黑化值固然容易，但想获得我们大首领的爱可是一件麻烦事呢。】

【毕竟那是个偏执的人呐】

【系统223：偏执？】

帝国首领被打上过很多很多的标签。

强大、英俊、媲美于神、靠近便会令人心生臣服，但从没听过一个词叫做偏执。

似乎也是个不错的词汇。

这会儿房间里没人，俞汤挂着一副病怏怏的面容躺在床上。

可他的神色完全不像一个病人。

他抬起双手，后脑枕在手心里，用十分轻松的口气对系统小朋友道：“是啊，明明就是个废物还偏要坐在王座上，就不怕座上的星石冻住他那和脑袋一样无知的屁股？”

【系统223：……】原来，偏执=废物，主人的嘲讽能力真是666；

不能拿起刀的话，那就要操纵人的感情。

爱与恨是矛盾的。

但不代表两者不能同时存在。相反，这里面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俞汤要做的，就是在无意间反复激化他的恨意，让洛央对自己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伤害。

在此同时，他会向洛央一步一步地展露自己的真心。

等到洛央将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付出真心的小少爷亲手推开时，再让他知道一切。

一旦真相揭开，洛央将会成为最孤独的人，悔恨与愧疚交织，他将无法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死亡……

俞汤没有再和五级的小系统继续解释下去。

为了将帝国占为己有，俞汤已经操劳了很久。

无论如何，俞汤是一个人，人的神经紧绷时间长了总是要休息的，眼下这个废物少爷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俞汤让223开启监视系统，然后慢慢放松下来，身体沉在昂贵的床垫上，侧脸蹭了蹭柔软的枕头。

很舒服……

希望可以多睡一会儿。

洛央是不能离开林家的。

所以，他苦闷的时候并不能像之前一样出去转转，吹吹海风，只能去林家的酒窖里锁上大门，喝几杯烈酒。

酒窖深阔，气息交缠。

这些酒并不能使他喝醉，但烈酒如刀割在喉咙上的时候，会让洛央记起母亲的痛苦和父亲的无奈。

对，俞汤是一个孩子。

孩子总是有很多特权。

他们可以任性，可以做错事，仿佛这些都是专属于孩子的挡箭牌。

无辜的孩子只需要垂下头，流几滴可怜的眼泪说自己错了就可以被原谅。

可他凭什么要原谅？

错已经发生了，结果已经导致了。就算是无意，但那些血淋淋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自己爱的人正痛苦着，而他却依旧是那个锦衣玉食的少爷，抬抬手指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否认人的所有努力。

在上位者的眼里，人的性命、尊严，全都是草芥。

凭什么？！

洛央挥手打碎的酒瓶，痛苦地抱住了头。

英俊的侧脸从臂弯中露出来，周遭的气息腾显出一点不符合相貌的脆弱。

但很快，这些脆弱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仇恨包裹的铠甲。

洛央站起来，洗掉身上的酒气，到厨房去，看着厨师们准备俞汤晚上的饭菜。

佣人们见了他，连忙行礼道：“洛先生，您来了。”

这座宅子是林家在近郊购置的，给俞汤养病用，林家老爷子并不住在这里。

因为洛央的冷傲与不合群，自然得不到佣人们的好感。

洛央刚住进来的时候，他们把洛央当作监下囚，对他冷嘲热讽，暗地里使绊子。

没成想有次，他们像往常一样将热油洒在洛央腰上的时候，正巧被俞汤撞见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少爷发那么大的火。

少爷一怒之下将一楼的摆设全砸了，放下狠话说如果谁敢再欺负洛央，就让他全家都不得好死！

俞汤是林家的独子，集万千宠爱的少爷，所有人都吓没了半条命。

从那之后，大家都知道洛央不是普通的仆人，他在少爷心里是有位置的。

看着佣人恭敬的言语，洛央自然想到了曾经的那些。

但他却感受不到丁点的暖意，反而遍体生寒。

得是多么任性，多么骄纵的少爷，才能将对他人的生杀掠夺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就像他轻而易举的几句话便掠夺了他的自由，以及他的人生……

洛央：“你们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做吧。”

佣人们闻声一愣，仿若可怕的回忆涌上心头，吓得连连摇头：“不不不，洛先生您就坐到座位上去！”

“要、要是让少爷看见您在做这些杂事，恐怕又要生气！”

洛央却温和地笑了笑，温柔的声音与窗外的春风混合在一起，变成抚慰人心的药剂。

他说：“没关系的，他不会生气，我只是想为少爷做点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哦……

原来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

这就无可厚非了，他们这些下人可不能打扰了主人们的情趣。

佣人们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将锅铲递给了洛央。

英俊的青年虽然寄人篱下，但身姿挺拔，犹如一棵冷松傲然独立。

他安静地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弯起袖子，露出玉似的一段手臂。

少爷的胃已经不能再消化生冷的食材，故而厨师每天都提心吊胆。

他们很担心，但还好，洛央手艺不错，能将鱼肉炖的很烂，再用小火煨烂碗鸡蛋羹，上面放上点蒸的软糯的南瓜。

食材和火候都很用心。

厨师们这才如释重负地退出了厨房，留下青年继续在厨房里忙活着。

这一切看起来确实十分用心。

如果青年最后没有将一些白色的粉末倒入鱼汤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