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的三伏天，像是个密不透气的大蒸笼。

    林湘满头大汗走来，仰望着律师事务所高大肃穆的廊柱，局促的整理着自己的仪容。

    她不敢在门口等霍之行，怕被他的同事看见，拐了个弯，一瘸一拐地去停车场找到了那辆熟悉的轿车。

    蹲在车门前，不知过了多久，车“滴滴”两声，解了锁。

    林湘急忙转头站起来，喊了句：“大叔。”

    走过来的男人长身玉立，看见她的一刻皱了眉。

    林湘从破旧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保温饭盒，迎上去：“我今天做了你喜欢的油焖大虾……”

    她知道，每次开庭，他总是会忙得忘记吃饭。

    霍之行站在原地，目光不悦：“我说过，让你不要再送了。”

    闻言，林湘脚步一顿，哑声解释：“可是……你的胃不好。”

    霍之行视线下落，那捧着饭盒的手瘦而粗糙，很难让人相信它来自一个刚十九岁的女孩。

    “和你无关。”

    他冷声拒绝，扫过她皱巴巴的衣服，不耐道：“倒不如把钱存着给你奶奶买药，或者学点文化。”

    林湘双手一僵，笨拙的只能用无措的眼神看着他。

    她存了给奶奶买药的钱，但学习的费用太高，她根本负担不起。

    霍之行收回眼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大叔。”林湘看着那淡漠的侧颜，心底泛酸。

    “帮你奶奶打赢官司的事已经过去三年了，你没必要三天两头的过来谢我。”

    霍之行打断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烦了。”

    风轻云淡的五个字像是冰刺狠狠捅进林湘心里，让她全身都好像被冻僵。

    三年前，与她相依为命的奶奶被车撞倒，肇事司机却以奶奶的拾荒车违停为由反咬一口。

    是霍之行帮他们打赢了官司，最后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了十块钱的律师费。

    那年，她十六岁，不知道从哪儿听人叫霍之行“大叔”，于是她也跟着叫他“大叔”。

    这一叫，便再也改不了口。

    “大叔，你尝尝……”林湘不敢碰一尘不染的豪车车门，伸长手想再将饭盒递给他。

    霍之行已经升上车窗，发动了车子。

    饭盒被挡在玻璃窗外。

    林湘张了张嘴，可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阻断了呼吸。

    “嘭”的一声，手中的饭盒因为颤抖摔落在地。

    饭菜四零八落。

    林湘紧紧揪着衣服，唇色泛紫地大口喘息。

    车轮将散落在地的虾碾碎，而后离开了停车场。

    霍之行睨了眼后视镜，里头越来越小的人捂着胸口弓着身，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他蹙着的眉又紧了紧，终是收回了视线。

    好一会儿，林湘才满头冷汗地缓和了不适感。

    最近不知为何总是呼吸困难，但她也没在意。

    林湘蹲下身，捡起饭盒，收拾干净后落寞离开。

    刚回到胡同口，一群孩子就围了过来。

    绕着她，拍着手叫着：“小瘸子，小瘸子变大瘸子……”

    林湘从一开始的伤心大哭到熟视无睹用了十年时间。

    穿过狭窄又潮湿的巷道，她进了一个被废纸废瓶子填满的小院子。

    林湘将所有不好的情绪都丢掉，才脆生生地朝屋里喊：“奶奶，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满头白发的林奶奶拄着根断了一小截的拐杖走了出来。

    林湘上前扶住她，想问她有没有按时吃药，却听林奶奶叹了口气：“湘湘，霍律师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