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铭相别小说全文阅读_裴肴李玄最新章节免费阅读
分类: 励志诗歌
时间: 2023-02-19 16:5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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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无福长成的最大缘由,要归结于那位沈皇后的手段,那叫一个毒辣。那些嫔妃生育之前,沈皇后都暗自动了手脚,那些嫔妃生下的孩子不是死胎就是精气不足,根本活不长。
也许沈皇后年轻时的心思还没有那么毒辣,大皇子李甯便趁机健健康康地出生长大了。可正当沈皇后觉得李甯这个绊脚石十分头疼时,这家伙竟发现自己是个断袖,气得先帝大骂他不孝,几欲昏厥。
至于他是怎样娶妻生子的,便都是后话了。
李隐就幸运得多。他的生母卫妃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卫妃怀孕时先帝大喜,将她安排到太后的寿康宫的侧殿备孕,李隐出生之后便顺势养在太后身边。沈皇后的胆子再大也是不敢动太后的,所以李隐从出生到长成少年可以说是平安又顺遂。
相比之下,李玄就比较命苦。
沈皇后怀上李玄时已经不是适合生育的年纪了,所以这胎怀得艰辛,生得也艰辛。李玄出生后的路理所当然地走得也艰辛。
李隐觉得他们的少师裴太傅是个刚柔并济的严师,上课的时候兢兢业业,功课布置得巧妙且合理,下课了便是下课了,绝不会占用皇子休憩的时间加课。但每每从皇子所走出来时,他七弟房中的烛台总是亮着。一问才知道,是母后不许他七弟这么早歇下。
那时候他九岁,李玄比他小两岁。
他有时会去沈皇后的凤鸾宫中找他的七弟玩,然而只能见到沈皇后的掌事大宫女叫他赶快回寿仁宫去。
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父皇四处巡游时会带上他的母妃与皇后同去。这个时候皇后不在宫中,那他便有机会可以见到七弟。
李隐的头脑十分聪明。
李玄被他叫出宫时,一双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于是他俩童年时竟就这样成了玩伴。虽然只能趁着沈皇后伴先帝巡游的那么一小会儿玩耍,但他是李玄除了少师和宫人以外为数不多能见到的人了。李玄自然就把他当做了很重要的人,往往会对他说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这日,他俩坐在御花园后头高高的石阶上。李玄絮絮地说,其实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墨色的衣服,那都是母后让他穿的。母后说墨色象征隐忍,为大事者都须得隐忍。母后的话他向来言听计从,却唯独这次,他在心中默默地不赞成。
李隐笑得眉眼弯弯,问他:「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为兄差人帮你做一件。」
李玄一摇一摇地晃着腿,默默地抬起头望向蓝天。
那时正值仲春,几朵闲云当头,天色是澄澈的蓝。
李玄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是好闻的芳草味。他说:「浅浅的蓝色,正如这天一样。」
李隐拍了拍李玄的背,爽快地道:「晓得了,包在我身上。」
李玄偏头望了望李隐,亦学他的模样微微地笑起来。
我一下就想起初见李玄时他那一身好看的衣裳。淡蓝色是极衬他的,将他衬得如诗如画,儒雅得像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男子,整个人就是一幅山水画。
我竟也不自觉地携了笑意道:「你同他关系这样好,我竟然不知道。那后来呢?」
李隐道:「后来……」
后来,那一身蓝色的衣裳的确差人做了出来,李隐却再也没有机会将它给李玄。
李隐是先帝最喜欢的孩子。因着他是卫妃所生,因着他小小年纪便卓尔不群,先帝将欲立他为太子的事告诉卫妃时,卫妃竟拒绝了。先帝看她言辞激烈到要下跪的地步,只得说缓一缓,此事便暂时作罢。
宫中沈皇后的眼线太多,所以对她而言处处都是不隔风的墙。果不其然,沈皇后很快便晓得了此事,并勃然大怒。
别人家的孩子有太后护着够不着,于是第一个遭殃的理所应当是李玄。
李玄被美其名曰留在皇子所深造。说是深造,其实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禁足。李玄也许不会忘记那一日,他的母后冷着脸同他说,如果你足够优秀就不会有这样的事。
说罢,母后拂袖离去。
他望着自己门门都是最优的成绩册,人怔怔的说不出话,也流不出眼泪。
他这个年纪应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他记得读过一句诗「谁能更学孩童戏,寻逐春风捉柳花」,他从未逐过春风,更遑论追柳花,但他想到那时与李隐并排坐在石阶上时迎面拂来的春风,便觉得诗中的意境十分美好。
那些追逐柳花的孩子也许能在玩乐一天后同自己的娘亲撒个娇,又或者再与爹爹嬉笑着打水去。可李玄抬头一望,望到四方古色古香甚是华丽却生气全无的屋檐,闭上眼便是父皇的疏离与母后的冷眼。
他很想知道,母后口中那个更好的李玄是什么模样呢?
他试着想象,却发现自己无从想象。
别人家的孩子他够不着,但因着沈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够着身处后宫之中又没什么背景的卫妃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于是第二日,卫妃被下旨与李隐分开。
李隐为这事去求见过他的父皇数次。父皇告诉他,只要他的课业拿到第一名便让他见一面母妃。自那日起他便亦天天学到深夜,成绩虽已算这个年纪的翘楚,但要追上那么勤奋的李玄还是有些困难。
终于,李隐没日没夜地学了两旬后,终于碰运气和李玄考了并列第一,他的父皇却并没有履行承诺。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他恨父皇如此优柔寡断。
若是他还小,可能会称父皇食言了。
可如今他已略懂人事,他称这是一种无能,任由皇后母族势力摆布却无法反抗的无能。
可是父皇不是天子吗?他能让万臣俯首,却又要受万臣摆布,这是为何?
正苦思冥想时,他偶然听到李玄见了沈将军,与其策马游猎、切磋兵法的事。他这才幡然醒悟,沈皇后的哥哥乃一品大将军,当时他的父皇得以登基,沈氏一族出了不少力。
皇子私下见手握虎符的将军,哪怕真的只是清清白白地游了一天猎,传出去也会叫人议论。
这是李隐第一次对沈皇后的权力感到恐惧。
他想:她今日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他们母子分离,明日是不是就可以要他们的命?
他从来没有这样窒息过。比起李玄嫡出的身份、母亲的家世、天资聪颖又自小刻苦,他所拥有的筹码竟然只有他父皇的青睐,仅此而已。
古人最忌武官权盛,其原因就在于此。这直接导致李隐本该拥有一击制胜的筹码,却连最基本的安心都做不到。
他只得更刻苦,没日没夜地读兵书、学兵法、习武艺。
虽然辛苦至极,但他已无路可退。
李隐最不能忘记的是那一夜。
上元家宴,他父皇和沈皇后循例在长乐门上接受百姓的叩拜。就一日,侍卫松懈了那么一分,他的母妃竟换上常服溜了出来。他们母子相见的那一刻,李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
沈皇后与一帮禁军的人在那时破门而入。
他听到了沈皇后的笑声:「这真真是感人啊,都要叫本宫生出恻隐之心了。」
卫妃紧紧地将他护在怀中,双眸已通红。她即使是最卑微的姿态,仍咬牙怒视着居高临下的沈皇后。
沈皇后依然笑着,摆了摆手,便有禁军上去将李隐从卫妃的怀中抢了出来。卫妃披头散发地跪坐在地上,两行泪顺着脸颊淌下。
那夜的月隐在云雾中,只透出朦胧而惨淡的光。
沈皇后的声音十分婉转,说的话却与最尖锐的剑无二:「卫唐,你不知道你今日所为乃是死罪吗?」
李隐抬头望她,她脸上已全无笑意。她突然斜眼看了一眼擒住李隐的禁军,柔声道:「还不将李隐带下去?这样的场景,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受得了?」
禁军道:「是。」
禁军使出极大的力将他整个人往回拖拽。他下意识地挣扎,拼了命地挣扎。
他听到自己的母妃颤抖着尖声道:「求您,不要伤害隐儿!」
沈皇后说话的语气依然十分柔和:「不用你求李隐的命本宫也会留着,有这闲工夫,你不如求一求自己下辈子可以投生去个名门望族。」沈皇后眼中划过冷色,「本宫能对你说出这番话已算是本宫菩萨心肠了。卫唐,你要不要猜一猜,本宫有多恨你?」她的一双眼里满是狠厉,表情却又那样淡然,「你若猜本宫只是想要将你生吞活剥,本宫便要告诉你,这样的程度还不及我恨你的十分之一。」
一剑穿喉,血色猩红。
那一日,皇子所里死了个钻上元节空子想逃出宫去的宫人。
又过了几日,妃子卫氏病逝于自己的寝宫内。
再之后,先帝的身体一日日地差下去。
先帝驾崩前的最后一次家宴,李隐看到李玄穿着一身墨色宫袍端坐于沈皇后的身边,神情无悲无喜,眼里是与他的衣服一般深沉的暗色。
再后来,李隐自请封爵,是为淮南王。他搬出皇宫,住进了王府,又娶了安陵氏为王妃。
也就是那几日的事情,先帝气数全尽。沈皇后将母族中最为伶俐的女子赐给了 14 岁的李玄,并扶持他登基为帝。
但拿到帝玺之后,李玄干的第一件事情竟是联合以少师为首的一干势力,以年事已高为由革了沈大将军的职。沈大将军手持虎符数十年,朝夕间便把权力转给了他人。沈氏一族削爵的削爵,革职的革职,权力一下子削减大半。
沈皇后依然享太后尊位,许人探望,却不许她出宫门。这样的手段,其实与软禁无二。
李隐讲到这里,眸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亮色。
「他挺有才,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得到少师的支持。」
我默不吭声。我爹为政向来以景朝的利益为先,头脑清楚,举措清明,这次也不例外。我只是感叹原来那些最不能让人知道的皇室秘辛是这样的。李隐云淡风轻地同我描述着那些腥风血雨的往事,他那时竟只有 16 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