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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宴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副将在帐外将他喊醒，才睁开了眼。
副将站在帐前，满脸喜色：“将军，您的猜测属实，那些蛮子果然去了泗州！”
顾宴西眼前一亮，大步朝前走去：“传令，攻城！”
只要夺回庆州，北疆人在三座城池之间，注定只能是瓮中之鳖。
北疆首领看着顾宴西气势汹汹再度选择攻城，便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被看破。
他朝身后怒吼：“往下倒桐油！”
下属脸上一片死寂：“我们的器械，全部都用完了。”
北疆首领愣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有北疆士兵冲上城楼喊道：“王上，城中各家各户，尽是空屋，根本没有几个中原百姓了！”
这下，他眼中彻底浮现起绝望，看着正在城下正在撞城门的中原士兵，面如死灰。
短短三天，他和那位长公主的处境瞬间对调，但好在，那个女人死了！
一刻钟后，顾宴西登上城楼，看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北疆首领，微微俯身：“我说过，你会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可笑。”
他正要下令将人带下去。
北疆首领却幽幽开口：“你以为自己能得意多久？顾宴西，你不也离死不远了么？”
迟意晚听着这话，心里一震，她诧异的看向北疆首领。
如果她没有给顾宴西渡那最后一次毒，算算日子，确实会如北疆首领所说。
但他眼中的笃定却让迟意晚隐隐不安。
到底他是真觉得这毒无人能解，还是……有别的原因？
顾宴西却只是冷冷看向他：“一派胡言，将他压下去，回京后交由陛下处置。”
北疆首领临走时还奋力吼道：“顾宴西，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的！”
可下一刻，北疆首领突然停下了咒骂，目光在某处定了片刻，就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跟着副将离开。
顾宴西皱了皱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却见北疆首领不知道为何，又回了下头。
这时，丁敏出声道：“佑哥哥，不如我给你把把脉吧。”
顾宴西犹豫一瞬，还是答应下来。
迟意晚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感叹，这就是丁敏的威力，顾宴西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迟意晚跟着顾宴西两人走在城内，四周全是被压下去的北疆面孔，一时间让人有些怔然。
他们走到城主府，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孩子。
那孩子灵活的很，一瞬间就到了顾宴西面前。
丁敏朝后退了一步，眼里的嫌弃不加掩饰，正要开口怒斥，却见顾宴西面色有些变化。
他看着那孩子开口：“是你？”
顾宴西向来观察细致，所以哪怕眼前的孩童做了些表面的伪装，他也将人认了出来。
正是大军入城那日，跟迟意晚在城主府门前对峙的小孩。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顾宴西突然愿意跟他多说两句：“你找我有事吗？”
“长公主让我带话给你。”那孩子直愣愣的开口。
丁敏猛然瞪大了眼，顾宴西也瞬间呼吸急促起来。
迟意晚看着小孩，心里有些欣慰，当时她守城时便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在城中孩子撤离之前，便找到了他，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战乱之时，她还担心这孩子会遭受厄难，如今能看到他全须全尾的活着，自然是再好不过。
顾宴西声音有些干涩：“你……说什么？”
迟意晚托人带话？为什么她自己不来？她是不是还活着？
一瞬间，顾宴西心中的疑惑丛生。
但在大街之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顾宴西朝他招了招手：“跟我回城主府。”
那孩子便跟着乖乖的走了，临走之前，他看了丁敏一眼。
这个女人刚见到他时对他的嫌弃，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身份没有长公主高，还摆着比长公主大的架子，他不喜欢她。
不一会，顾宴西便将人带进了城主府的书房。
他盯着那孩子：“你可知道，要是你说了谎，哪怕你是孩子，我也不会饶过你。”
那小孩很是干脆，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方与他整个人极为不搭的干净手帕。
顾宴西认得出，那上面的刺绣，确实是给皇室中人所用。
小孩小心翼翼的打开手帕，然后往前一递。
“长公主说了，只要你看到这个，就会相信我。”
手帕之中，静静躺着一根简单至极的头钗。
顾宴西怔住。
这根钗，是他年少时送给迟意晚的生辰礼。
她难道一直留着？
他接过来，直接问道：“那她现在身在何处？”
那孩子愣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么说。
过了一会，他说：“长公主为了让蛮子不杀我们，用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这是所有庆州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难道将军没有得到这个消息吗？”
顾宴西那颗提起的心重重落下，却找不到着处。
眼前这孩子的话，彻底打碎他心底最后一丝期盼！
沉默半晌，顾宴西才开口：“她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小孩认真想了想，似乎是怕自己遗漏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长公主说，她的后事不想铺张，只求将军大胜，班师回朝那日，替她对皇上说一句，对不起。”
顾宴西等了会，看向那孩子：“没有了？”
小孩老老实实摇头：“没有了。”

猛地，顾宴西心尖一颤。

迟意晚离开之前，竟半个字都没想过留给他。
丁敏一直在书房外等着，却看顾宴西和那小孩进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出来的意思，顿时心里有些焦急。
她不想承认，她在害怕。
这些天来，她明显感受到，向来冷傲的顾宴西，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对迟意晚毫无感情。
当局者迷但旁观者清，丁敏清楚知道，在跟迟意晚成亲的这三年里，顾宴西怕是动了心而不自知。
她狠狠攥紧拳头，那他们之前的约定又算什么？
她不惜千里迢迢跟着他上战场又费尽心力给那些男人治病疗伤又算什么！
正当丁敏脸色愤怒的时候，书房的门就开了，丁敏甚至来不及调整自己的表情。
可她满脸的嫉恨落在顾宴西眼中却好似寻常。
换句话说，顾宴西此刻半分心思都没有在她身上。
顾宴西对小孩说：“你去找我的副将，他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好，那我走了。”那小孩转身就走，路过丁敏身边时，也是半句招呼都没有。
丁敏看着他脏兮兮的背影，对顾宴西问道：“佑哥哥，他要住在城主府中吗？”
“不是，”顾宴西摇了摇头：“以后小虎就跟在我身边了。”
丁敏一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顾宴西却没有解释的心思，只是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着那个北疆首领的话，心里放心不下你，一直等在这里给你把脉。”
丁敏说的情真意切处处可怜，但换来的却是顾宴西淡淡的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进来吧。”
仅此一句，再无多话。
丁敏对他的转变很是不适应，却也知道迟意晚的死，顾宴西肯定一时半会没法接受。
好在，她日后还有很多时间陪着他，虽然事情有点超乎掌控，但还是能扳回正轨的……
这样一想，丁敏心里的气就顺了很多，脸上也再度带上了温婉的笑容。
顾宴西任由她把了脉，问道：“如何？”
丁敏沉吟片刻才说：“按脉象来看，你并没有事。”
顾宴西收回手，戴起护腕，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丁敏眼中闪过思索之色，随即开口：“佑哥哥，你最近劳累过度，不如我开几服药给你？”
顾宴西淡道：“不必，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闻言，丁敏脸色一变。
顾宴西又看向她：“之前我们的情分仅止于此，你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丁敏瞳孔微缩，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宴西却垂下眸去，看向桌上那根银钗：“你我之间，只有救命之恩，并无男女私情，若从前我让你误会，是我的不对。”依誮
顾宴西难得说这么多话，却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迟意晚心上。
也让丁敏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嘴唇颤着，好半天才艰难道：“佑哥哥，我知道是因为长公主的离开你不舒服，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等你冷静下来再……”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出去吧。”顾宴西打断她的话，冷冷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烛台内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顾宴西才回过神来。
他躺在了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迟意晚就在不远处站着，眼里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也想起了一件事。
丁敏嘴里的救命之恩，是什么？
可现在她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弄清楚这件事。
到半夜时，窗外渐渐飘起了细雨。
迟意晚并不需要睡觉，就站在门口看着这深夜的雨，心里突然升起一阵迷茫来。
现在她算什么呢？就这样无形无状跟在顾宴西身边，直到他寿终正寝？
死过一次的迟意晚并不愿意这样。
曾经她也向往大好河山，也想过等中原安定之后卸下身上长公主的重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