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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老四媳妇身上，“老四家，你们家宏博今年二战，考得怎么样？”
四婶不愿接二婶的话茬，只淡淡道，“孩子自己的事，我没问。”
二婶说，“这怎么能是他们自己的事呢，考学可是家里的大事，宏博去年考那么差，今年又多复习了一年，总要有点进步吧？我家子风面试都下来了，他这再晚也差不多了吧，还是说考得没有去年好，不敢跟你们提？”
四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是人说的话吗？捧自己家孩子你随便捧，你踩别人是有病吗？
四婶心里憋着气，瞥见程弯弯，忽然计上心来。
“宏博自己有主见，不像子风，事事都得二嫂亲力亲为，”说完顿了顿，“二嫂，北柠高考那会儿，大嫂在老家待了八十几桌，还请了有名的戏班子过来唱，这回子风考上研究生，排场不能比这小吧？你怎么也得请个百八十桌吧，毕竟这可是咱老陆家出的第一位研究生，你不能还弄萝卜汤糊弄人吧。”
提及旧事，二婶觉得有点掉面，绷着脸道，“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糊弄人？我这叫低调做人，你看大嫂兴师动众，弄那么大排场，结果呢，她女儿一毕业就结婚，她们母女现在在老家就是个笑话。”
程弯弯脸色骤然一沉，手背突然被人摁住。
楚闻野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她手背的皮肤，不紧不慢道，“为什么是个笑话？二婶这话我有些不明白，我太太嫁给我，很可笑吗？”
二婶面色一僵，她只周着回怼老四，口无遮拦，便是把真心话给说了出来。
她嘴上说什么考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那得是她闺女嫁得好，贺雨柔女儿嫁得好，她能沾上什么光？酸都要酸死了。
这要是程弯弯一个人在，她说也就说了，陆旭升在，程弯弯就算生气也不能怎么样，可是楚闻野就不一样了，他可不是陆家人，当初结婚甚至都看不上他们，这会儿又怎么会给他们面子？
二婶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闻野抬起眼帘，“那是什么意思？二婶与我讲清楚些。我太太年纪轻轻便嫁于我，起早贪黑为我洗手作羹，辛辛苦苦，勤俭节约帮我操持着周家，让我在工作上没有后周之忧，她怎么就成了笑话了？”
程弯弯……
楚闻野这谎话说得，她这个当事人听着都脸红。
起早贪黑=一觉睡到晌午
洗手做羹=黑暗料理
勤俭持家=开心不开心都要拿着楚闻野的卡去买买买
站在楚闻野的角度这么一看，她提离婚属实有点不识好歹了。
二婶脸憋得通红，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四婶勾着唇角，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让你嘚瑟，活该！
最后还是陆旭升说，“一把年纪了，说个话口无遮拦的，让孩子们听了丢不丢人？”
二婶表情讪讪，总算消停下来。
不一会儿，陆思瑶就扶着老太爷从楼上下来了。
老太爷年近九十，身体还算硬朗，就是年纪大了，有点驼背，脸上满是沟壑，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家里人刚给买的，看上去干干净净，精精神神。
老太爷看了一圈，视线落在楚闻野身上，细细打量他。
陆旭升想搀扶着老爷子，老爷子摆手拒绝。
他就介绍道，“爷爷，这位就是我那女婿，楚闻野，之前给您看过照片。”
他声音比平时高上许多，老太爷有点儿耳背，声音小了，他听不清楚。
“多大了？”

老太爷问。

楚闻野抿唇道，“三十。”
老太爷皱起眉，嘀咕道，“三十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楚闻野……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身冷汗。
程弯弯差点笑出声，楚闻野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陆旭升生怕楚闻野生气，赶紧跟老太爷解释，“不是今年才结婚的，都结婚好几年了，现在跟我们那会儿不一样，都是晚婚晚育，三十几不结婚的都大有人在。”
说完又低声跟楚闻野说，“年纪大了，脑子有点糊涂。”
“你才糊涂呢！”老太爷不满道，“星星还那么小，你就着急把她往火坑里推，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楚闻野……
楚闻野第一波伤害还未愈合，第二波伤害就接踵而至。
这老头绝对是跟他八字不合，他有点后悔答应接他过去住了。
当然，这波伤害主要针对的是陆旭升，程弯弯忽然觉得，老爷子好像真是一点也不糊涂。
陆旭升赔着笑，“慕深待北柠很好，北柠嫁给她是福气，怎么能是火坑呢？”
老太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楚闻野难得来周家一趟，陆旭升说什么都要留他吃顿饭。
他们本打算接了人就走，遭不住陆旭升的挽留，吃完饭，又呆了半天，载着老太爷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四点了。
程弯弯问老太爷要不要躺一会儿。
老太爷却坚持要坐着，说躺着看不到窗外。
程弯弯有些好笑，不过还是遵从了他的意思。
太爷爷在老家过了一辈子，这一次来江城，已经是他出过最远的门了。
林书有意放慢了车速，太爷爷浑黄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徐徐后退的风景，江城鳞次栉比的建筑，满目繁华。
他看了许久，感慨道，“国家发展真好，我们也有这么多高楼了。”
程弯弯突然有些心酸，她低声道，“您喜欢的话，可以多住些日子。”
太爷爷笑了笑，开玩笑道，“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有这种福气。”
他说着，突然将手伸进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费列罗的巧克力，递给程弯弯，像个小孩儿一样，低声跟她讲，“我在二丫头（陆思瑶）房间摸的，她说是巧克力，很好吃，我牙掉了嚼不动，你帮我尝尝看好不好吃。”
程弯弯怔了一下。
她对太爷爷其实没什么印象，小时候去老家的次数不算多，每次去也是呆一两天就匆匆走了，印象最深就是太爷爷从怀里掏出一个硬牛皮纸袋，从里面拿出一颗糖让她吃。
那糖比自己的家里吃的糖难吃多了，只有齁甜的糖精味，太爷爷却当宝贝一样拿给她，她当时真的想吐掉，但是见太爷爷一脸慈祥地问自己甜不甜，她就硬咽下去，说了句“甜”。
太爷爷便笑得见牙不见眼。
如今再见，太爷爷比当年看上更佝偻了些，头发已经白完了，
但他拿出巧克力，一脸珍惜递给她的样子，一下就让她想到了小时候，一时间心里又酸又甜。
看着太爷爷一脸期待的表情，程弯弯接了过来，拆开包装纸，巧克力在他怀里放了太久，已经被体温暖的有点点融化了，她什么也没说，低头咬了一口，轻声道，“很好吃。”
太爷爷弯起眼睛，“回头我再去给你摸几颗，省得你爸偏心。”
楚闻野歪头看着二人，表情若有所思。
太爷爷发现他的视线，立马捂住程弯弯手里的巧克力，瞪他，“没你的份！”
楚闻野……
林书“噗嗤”一声乐了，眼见楚闻野刀眼刺过来，立马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开车。
楚闻野从公司调过来两个家政，这些天专门来家里照周老太爷起居。
程弯弯不忙的时候，就带着老爷子去江城的景点游玩，楚闻野偶尔也会来，但是他平时工作忙，很难抽出时间，而且，就算他真的抽出时间来了，老太爷也是不待见他的。
一路上，不是让他拎包，就是让他跑腿儿买水，总之干活的事儿愣是一点都不让程弯弯插手。
楚闻野要是哪儿做的他不满意，他也不明说，只是老神在在道，“城里的娃娃就是不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年轻的时候，扛头猪还能追着你太奶奶满街跑，村里的寡妇看见我都脸红。”
他要是发火，老太爷就说，“城里的娃娃脾气就是大，在我们村，就这破脾气，都没女娃娃要跟他，就算结了婚，老婆也是要跟别人跑的。”
楚闻野终于意识到，他这不是给程弯弯撑脸，他这是给自己接回来了个祖宗。
林书这天汇报完工作，想起一件事，“对了，今天您开会的时候，沈总来了电话，说今年商会要在游轮上举办，让人送了张请柬过来，沈总说不管您去不去，都让我给他回个电话，周总，您去吗？”
“不去。”楚闻野头也没抬。
林书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回复沈总。”
现在的商会性质早就变了，形式大于内容，今年居然还弄了个游轮。
游轮？
楚闻野动作一顿，叫住即将出门的林书，“等一下，请帖留下吧。”
林书意外，“您要去吗？”
楚闻野淡淡道，“她不是一直想坐游轮吗？带她去看看，省得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林书挑了下眉。
太太前年去欧洲游就是乘着游轮去的，玩了小半个月。
当时去的时候，天天给周总发照片，一发就是几十张。
周总从来不回复，当时他们结婚不过半年，他从周总身上看不出半点新婚夫妇该有的如胶似漆。
他潜意识就以为周总对这位新婚太太不怎么在意。
结果有一天，周总突然有点不对劲儿，开会的时候听见手机响动，就会立马拿起来看，他一开始以为周总是在等客户消息，结果看见是客户，他反倒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直到了第三天，开会的时候，周总突然收到太太发来的一则投喂海豚的视频，眉头瞬间就舒展开了。
他隐隐才察觉到，周总一整天的反常，可能是因为太太那两天没有发照片回来。
周总记性那么好，怎么会忘记太太上过游轮？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林助理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商会这次游轮活动，从江城出发，途径两座城市，最后再从另一条线返航，行程两天一夜。
林书跟程弯弯讲的时候，程弯弯兴致缺缺。
“商业活动，我去了也没什么用，你们公司不是不少美女秘书吗？随便拉一个陪楚闻野去不就行了？”
四月份说热不热说冷不冷的，游轮上根本不好玩。
“这恐怕不行，只有单身人士，才会带着自己的秘书或者助理参加，其他人都是带着自己的伴侣，周总又不是单身，带着秘书去会有人嚼舌根的，万一再传出点什么奇怪的传闻，不也让您误会吗？”
程弯弯心说，你可真是多虑了，楚闻野就算搂着十个秘书站她跟前，她脸都不带变色的。
程弯弯还在推辞，老太爷突然从房间出来，林书灵机一动，高声道，“老先生，想不想去游轮上玩？”
一听上邮轮，太爷爷立马来了精神，“就是电视上那种上面好几层的大邮轮？”
林书点头，“两天一夜，食宿全免，还能去两个城市，想去吗？”
太爷爷眼睛都亮了，“什么时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