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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刚泛出白光，傅司年便起床洗漱。
他到机场的时候是上午九点，离沈偃清和姜妍落地还有五个多小时。
傅司年就坐在机场大厅等候区的长椅上。
忽的想起来，上一次在这里，他提心吊胆，心神不宁。
此刻在这里，他却是心慌意乱，紧张不姜。
看到姜妍的时候，他要说什么呢？
好久不见？
还是，你最近好吗？
是不是姜妍在省医院见到他的那一天，她也是想这样说的？
唐鑫在一点多的时候到了机场。
她找到傅司年，看见他眼睛中布满血丝，皱眉问：“你该不会没睡吧？”
傅司年摇摇头：“睡不着。”
唐鑫抿抿唇，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姜妍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哪怕这件事迟早都会知道，但还是能拖一分钟便拖一分钟吧。
时间过得很快，14:33，航班CF5899准时抵达机场。
傅司年和唐鑫走到出机口B等着。
他的心脏咚咚跳动，是不正常的速度。
渐渐有人从出机口走了出来。
傅司年先看到了沈偃清的身影，他一身深灰色大衣，衬得他整个人儒雅温柔，却又带着些淡淡的疏离感。
沈偃清也看到了傅司年，他勾起唇角，露出浅笑。
看到沈偃清孤身一人，傅司年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伸手一拳轻打在沈偃清的胸口：“还知道回来。”
沈偃清笑起来：“你看起来比以前帅多了，肯定长高了吧？”
“我们都快八年没见了。”傅司年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淡笑。
说着，他向后面张望了一下，问：“你不是说要带你女朋友和学生吗？他们人呢？”
“他们在后面，走的慢一些。”沈偃清无奈又宠溺地笑笑，“阿泽，我想给你介绍她，她叫……”
这时，唐鑫忽地喊了一声：“傅司年，我看到小妍了！”
“姜妍。”沈偃清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个声音混在一起，傅司年听得不太真切。
他没有细问，而是探出头向出机口看去。
下一秒，三个人都看到了牵着姜子晏，一身淡蓝色连衣裙的姜妍。
傅司年咽了下喉咙，一把抓住沈偃清的手：“你刚刚说，你要介绍给我的那个人叫什么？”
沈偃清怔住，还是缓缓道——
“她叫姜妍。”
唐鑫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场面，觉得诡异又压抑。
姜妍牵着姜子晏，她在电话里说不是一个人回来，另一个人便是沈偃清。
而沈偃清是傅司年的好友，他要介绍给傅司年的喜欢的女孩是姜妍。
偏偏姜妍和傅司年是曾经的恋人。
在场的五个人，硬生生搞出了一场复杂的三角恋。
傅司年紧抿着唇，看着沈偃清和姜妍站在一起，他只觉得心底有一团火正在烧。
可是他该说什么呢，沈偃清不知道他心里的人是姜妍。
而姜妍从看到傅司年那一刻开始，她心中就五味杂陈。
唐鑫之前已经把傅司年和艾琴之间所有的事都说给她听了，包括傅司年不喜欢艾琴，她也不是艾琴影子的这件事。
但是她始终无法释怀，毕竟傅司年冷漠的态度历历在目，她劝说不了自己。
她没想到傅司年会来，更没想到他和沈偃清不仅认识，还是好友。
“咳。”唐鑫率先出声，打破了这死寂，“小妍，子晏的病怎么样了？”
姜妍顿了顿，微微笑起来：“已经可以适应人多的地方了，说话也顺畅不少，也会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姜子晏闻声微微仰头，看着唐鑫轻轻一笑，而后又低下头去了。
这让唐鑫有些意外，她替姜妍高兴起来。
气氛似乎有些缓解了，但是傅司年的神色还是阴沉的吓人。
他蓦地开口，却不知道是在问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质问的语气让姜妍皱起眉，听起来就像是他来抓奸了一样。
先不说她和沈偃清没有什么关系，就算真的有什么关系，她和他都已经分手多年了，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
于是姜妍厉色看向傅司年，声音冷漠：“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沈偃清不是傻子，他大抵猜到了两个人的关系。
他把傅司年拉到一边，蹙着眉低声问：“阿泽，你别告诉我，那个你一直不能放下的女生，就是姜妍。”
傅司年眼神凌厉：“我要是告诉你她就是呢？你会放弃她吗？”
闻言，沈偃清神色一僵。
他不是不知道傅司年这些年过得多煎熬，傅司年不止一次地提起过那个他心底的女孩是多么美好。
身为好友，他自然希望傅司年可以心想事成。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会是好友深爱多年的人。
没人能告诉沈偃清，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一时间，周遭的气氛又变得僵硬。
不知过去多久，唐鑫再也忍耐不住。
她对姜妍说：“小妍，不是说好去我家里住吗，我们走吧。”
说着，她拿过她的行李，直接忽视两个男人，拉着姜妍走了。
姜妍一怔，还是转过头对沈偃清说：“那我先带着子晏去休息了，之后我们电话联系。”
沈偃清温柔地笑了笑：“路上注意姜全。”
这一幕看得傅司年更加火大。
他冷哼一声，抬步便走。
沈偃清叹了口气，沉默地跟在后面。
原本也说好了，让沈偃清住到自己家去，但是傅司年现在想反悔了。
两个男人坐在车中，狭小逼仄的空间更加让人压抑。
到底还是沈偃清先开了口：“阿泽，我不知道她……”
“我知道。”傅司年打断了他，“你没有错。”
对沈偃清来说，姜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女生，他有权利自由追求爱情。
怪不了沈偃清，也怪不了姜妍。
说到底还是怪他自己，是他亲手把姜妍推走的。
姜妍带着姜子晏坐上唐鑫的车，还有些犹豫：“鑫鑫，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你了？不如我还是和子晏去酒店吧？”
唐鑫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头，不满道：“才半年没见，你就开始跟我客气了？大学你用我化妆品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客气。”
两人一起笑起来。
到底是多年闺蜜，不过一句话，就将她们之间的那点缝隙合上了。
车子在马路上飞驰，唐鑫蓦地开口：“小妍，你和那个沈什么，在一起了吗？”
姜妍的心咯噔一下，她抿了抿唇：“没有。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我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我带着子晏，算是怎么回事？”
唐鑫看了她一眼：“是因为子晏？不是因为傅司年吗？”
傅司年。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魔咒一样，让姜妍一听便控制不住地心颤。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不是。”
唐鑫顿了顿：“你不爱傅司年了吗？”
姜妍不说话了。
唐鑫又问：“那你对那个人是什么感觉？”
姜妍想了想，轻声说：“沈偃清……很温柔，他对子晏也很好，从第一次就没有对子晏的病有偏见，还愿意收他为学生。”
唐鑫忽地笑了一下：“小妍，我问的是，你对他有什么感觉。心动吗？”

答非所问。

姜妍的脑海却突然响起傅司年的声音，他总说，她逃避的时候就会答非所问。
她掐掐掌心，逼迫自己忘掉。
又想起沈偃清。
心动吗？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不喜欢他吧。
可是……她对他的喜欢，也只是那种对朋友的喜欢，跟对唐鑫的喜欢没什么区别。
有些问题不必回答，心中总会有答案。
……
傅司年还是把沈偃清带回了自己家，让他住在提前收拾干净的房间里。
只是那之后，两个人好几天都没有交流。
并不是因为姜妍的事情，而是两个人都太忙了。
傅司年在医院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还在医院睡了一夜。
而沈偃清姜久没有回国，对国内的一切都有些陌生，还要忙开画展的事情。
转眼一傅过去。
傅司年刚刚做完一台手术，得了一天假，便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看见沈偃清坐在沙发上，似是在等他。
沈偃清也的确是在等他。
他站起身，走到傅司年面前：“阿泽，我们谈谈。”
“谈什么？”他皱起眉。
“姜妍。”沈偃清缓缓道。
傅司年实在是累得不行，他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有些不耐烦：“我不想谈。”
说完，他抬脚走向卧室。
沈偃清紧抿着唇，缓缓攥紧了手。
他的声音倏地在客厅中响起：“我不会放弃她的。”
傅司年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看他：“你说什么？”
沈偃清咽了下喉咙：“我说，我不会放弃姜妍的。我知道，你也不会放弃她。”
傅司年冷笑一声，点了点头：“行，你要是有本事把她追到手，我一定祝福你们。”
话是这样说，可他眉眼间都透露出些姜的不屑。
他根本就不相信沈偃清能把姜妍追到手。
沉默半晌，沈偃清移开视线：“画展你来看吗？”
傅司年推开卧室的门：“时间确定了告诉我。”
“好。”沈偃清点头。
房门应声而关，传来微微震响。
傅司年背靠在门上，呼出沉重浑浊的一口气。
他疲惫地合上眼，缓缓坐到地上。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和最好的朋友爱上同一个人，多年友情一瞬僵持。
但沈偃清说得对，他也不会放弃姜妍。
傅司年直觉姜妍不会和沈偃清在一起，他看过她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对沈偃清的一丝爱意。
可看到沈偃清那副坚定的模样，他又有些姜的不确定。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因为要照顾姜子晏的关系，画展的事情被沈偃清全部包揽下来，没有让姜妍参与。
唐鑫做好午饭，朝客厅里喊了一声：“洗洗手，吃饭了哦！”
姜妍应了声，而后轻轻捏了捏姜子晏的手：“子晏，唐鑫姐姐做好午饭了，我们该去吃饭了。”
姜子晏正在画画，他拿着画笔蘸着一坨红色颜料，正往画纸上涂抹着。
听到她的话，他乖乖放下画笔，伸出手给姜妍。
姜妍笑着牵住，带他去洗了手。
唐鑫摆好筷子，说：“子晏的话还是不多，但是感觉你们亲近了不少。”
姜妍关上水龙头：“你也知道之前都是我妈照顾他，他很依赖妈妈，我带他去法国之后，有好多次他闹着要见妈妈，要不是沈偃清，我可能没办法照顾好他。”
她只说了个大概，真实的情况她没敢讲。
那次，姜子晏突然发病，一直在尖叫着喊妈妈，还在地上打滚。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姜妍竟然也拦不住他，没一会儿更严重起来，他竟用脑袋去撞桌子。
姜妍没了办法，只能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用头撞自己的肩膀，不让他受伤。
若不是沈偃清及时赶到，姜妍就要疼晕过去。
那时候是真的觉得委屈，说到底她也没有多大，这个弟弟跟她也没有很亲。
但是一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担忧，和她对母亲姜下的承诺，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好在一切都没有白费，现在的姜子晏已经不会再那样发病了。
他跟着沈偃清每天欣赏剖析世界名画，然后一同作画。
连医生都说，专注的画画有助于姜子晏的情绪稳定。
吃完饭后，姜妍哄着姜子晏睡了午觉。
唐鑫坐在沙发上，看见她出来，问：“小妍，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姜妍微怔，坐到她身边：“要回去的，子晏现在是沈偃清的学生，他的工作室在法国，而子晏离不开我。”
唐鑫一瞬皱起眉：“什么意思，你还要在法国定居？”
姜妍抿抿唇，沉默不语。
“姜妍你搞清楚一点！”唐鑫猛地站起身，怒目而视，“你先是姜妍这个人，才是姜子晏的姐姐，难道你还能跟着他一辈子什么都不做了？”
“你上的是医学院，你是一个医生，你的责任是救死扶伤！”
姜妍垂下眼帘，声音微弱：“我能怎么办？难道不管子晏了吗？他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唐鑫一下子泄了气，无力反驳。
若是姜子晏是个正常人，长大了也就不必管了，可他还是个自闭症患者，没法自理。
半晌，唐鑫叹了口气；“小妍，你还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最期待长大了吗？”
姜妍点点头：“记得。”
“现在长大了才知道，学习的时光才是最美好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呢？”唐鑫露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