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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了，才看到厨房里一道瘦弱的背影。
听到声响，那背影缓缓转过身来——
“醒了。”夏玥然围着曾经的那条粉色围裙，一手举着汤勺淡声道。
沈墨司的脚步一顿，眼底都是诧异：“你……怎么在这？”
夏玥然没答，转过身关了灶上的火，然后谢出一碗，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喝了。”她说着，摘了围裙往椅子上一丢。
嗯，处处都充满了埋怨。
沈墨司走过去坐下，拿着瓷勺尝了一口。
是放了苹果味的解酒汤。
这个味道就像是女巫调制的毒药一样，独一份的，让他上瘾。
还没到半分钟，这一小碗解酒汤被喝光了。
夏玥然坐在另一边看了一眼，神色少有缓解，但语气还是干巴巴的：“不够自己去谢。”
沈墨司望向她，终于还是放下了勺子，说：“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夏玥然微皱起眉，“谢先生该不会是已经忘了是在我身上晕倒的吧？”
还真的忘了。
沈墨司眨眨眼，茫然的状态说明了一切。
夏玥然冷笑一声：“我本来是想去接韩络的，谁知道只看到了你一个人，你站起来就晕倒，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给谢先生拖回来的。”
这下子沈墨司多少有点印象了。
那双白色帆布鞋，那道声音，都是夏玥然。
他难得有些窘迫，轻咳了声偏过视线，低声道：“夏夏你了。”
夏玥然那冰雪一般的面孔终于融化些许。
片刻，她抿抿唇：“不能喝酒就别喝行不行，明知道自己有胃病，不想活也换种方式。”
沈墨司没吭声，乖巧地听教训。
这无声地给夏玥然增添了几分底气，她继续说：“还有那个冰箱里好多烂掉的蔬菜，你别总在外面吃，或者随便对付一口，胃越不好你越折腾。”
这次沈墨司出声了：“最近太忙，不是故意的。”
像解释，也像在哄她。
虽然年纪上沈墨司更大，但自从夏玥然成年之后，他工作更忙，反而是她照夏他多一些。
从前她也是这样，对他的吃穿住行都不满意，二十几岁的姑娘像五十多岁一样唠唠叨叨。
有那么片刻，沈墨司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他们之间的那层纸还没有被捅破，她的身边还没有别的人。
别的人……
沈墨司蓦地想起韩络，转头看向夏玥然，凝着眉问：“韩络那个人……你了解他吗？”
本来还在说“你洗衣机里的衣服也是，一看好几天没洗了，你就不能勤快一点吗”的夏玥然，闻言一怔，方才的缓和顷刻间消失。
她冷冷地回看：“谢先生这是什么话，我的未婚夫我当然了解。”
这句“谢先生”差点没让沈墨司咬舌自尽，他本意就是问问，谁想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但是吧……她都已经生气了，这话也已经问了……
所以沈墨司装作很镇定地又给自己谢了一碗解酒汤，再次喝下：“你们是大学同学。”
夏玥然盯着那洁白的瓷碗，恨不得马上抢过来一口也不给他喝：“是，他告诉你的？”
“嗯。”沈墨司假装看不见她冷厉的眼神，“怎么在国外遇上的？”
夏玥然不耐烦了，猛地站起身：“这跟谢先生有关系吗？谢先生还是好好关心关心自己吧。”
说一句呛一句。
沈墨司放下勺子，有些无奈道：“我总感觉他那个人哪里不太对劲，我是害怕你被骗了。你了解他吗？”
“不了解。”夏玥然斩钉截铁道。
“不了解你还跟他订婚？”沈墨司双眉紧锁，“这事你爸知道吗？”
然而夏玥然却冷哧了一声：“我认识了十几年的人，到头来都不了解，不了解一个只认识几年的人不是很正常吗？”
她乌黑的睫羽一抬，目光直直撞进他的眸子里：“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了解吗？或者我应该和一个相对了解的人在一起？不过很可惜，我并没有什么了解的人。”
沈墨司觉得太阳穴冷飕飕的，放在桌子上的手缓缓攥紧。
半晌，他压着声音，像是在忍耐什么情绪：“夏玥然，你拿自己的人生大事置气，有意思吗？”
夏玥然敛了神色，摇摇头：“他很爱我，我们会结婚的。”
沈墨司脱口而出：“那你爱他吗？”
话音落下，空气像是结了冰一样凝固，堵得人喘不上气。
不知过去多久，夏玥然率先动身。
她拿起自己的包，走到玄关处缓缓穿好鞋，直到手心握上门把手时，她才淡淡道——
“或许吧。”
夏玥然走后，沈墨司将那一小砂锅的解酒汤都喝了。
喝完汤起身时，才发现阳台上挂满了洗干净的衣服。
不必想，一定是她做的。
看着那随风晃荡的衣摆，沈墨司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之后又是一个月没再见过，因为沈墨司去出差了。
他接了个委托，在邻市。
回来时除了助理谁也不知道。
助理在机场接到沈墨司，在车上跟他汇报这一个月来律所的大小事。
“那醒来的韩络，最近接到了两个委托，对方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来是来找您的，但是您不在，他去聊了几句就给接下来了。”
“听说韩络还借此机会认识了不少上流社会的人，有时候会跟他们一起吃饭，都说他将来前途无量。”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沈墨司影响，助理说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沈墨司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评价了两个字：野心。

是个男人就会有野心，野心越大，要面对的就更多。

聊完韩络，沈墨司问助理：“夏玥然，最近怎么样？”
助理跟了他好几年，对夏玥然也知道不少，老板吩咐下来，他就尽力去做、
“夏小姐现在在袁律师的律所工作，虽然袁律师最近几年的业绩一般，但是底子干净。我打听到夏小姐最近接了个大委托。”
沈墨司冰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点笑意。
助理看着他的表情，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还是缓缓开口：“谢律，其实夏小姐这次接的案子……有点棘手。”
谢律师的神色如她所料又沉了下去。
助理咽了下喉咙：“夏小姐这次接的委托，有不少媒体都在关注。是关于十六岁少女被鸿云集团总经理……”
剩下的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了。
沈墨司摸了下表盘：“她替哪一方辩护？”
“原告，十六岁少女。”助理稳了稳心绪，“明天开庭。”
这案子和沈墨司上次接的那案子有相似之处，都是花季般年纪少女引起的风波，但不同的是，两个少女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施暴者。
而这次因为证据不足，大家都难免会猜测着小姑娘是不是受了上一次庭审的影响，也想自导自演出来一场戏。
也怪不得会引起媒体关注了。
沈墨司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我知道了。”
助理把他送回家，停好车就离开了。
沈墨司洗了个澡，期间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助理说的话。
坐在床上，他再三犹豫，还是给夏玥然打去了电话。
不出所料的挂断了。
沈墨司叹了口气，拨通了夏父的号码。
“师兄，我听说然然接了个委托……嗯，跟我上次那个委托是有点像，但是不了解我也不能说什么……是，刚出去工作就接这种案子，的确很难。”
夏父在那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劝她不要接，但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谁说都不听，一定要接，别人还以为她身后有关系呢，刚实习就接了个这么大的委托。”
沈墨司闻言倒是无奈的逃了摇头，轻声道：“她是太善良了。”
因为善良，因为知道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恶意，所以不忍心看那位十六岁的女孩孤军奋战，选择了站在女孩身边一起共同对抗。
“你找然然是吧，我现在就把电话给她啊，鸣，你这次一定得帮帮她。”夏父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您放心。”沈墨司也是这么想。
证据不足，就无法证明女孩遭到伤害。
夏玥然接下这个委托前后不知道听到了多少遍这种话。
于是她以为沈墨司也是来劝她的。
接过电话，她便问：“谢先生也是来劝诫我的？”
沈墨司哽了一下，沉声：“不是，我尊重你，你想接哪个委托都是你的自由。我是想问问你手里的证据准备的怎么样了。”
准备好的一番反驳没排上用场，夏玥然微怔，才小声回：“不用准备，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料可以准备。”
女孩是在受到欺负后的第四个月才突然报警，早就错过了检查的最佳时机，况且联系她的人也不是地产老总本人，而是他身边的秘书。
几个通话记录和几条信息，不足以给对方定罪。
这案子已经不是棘手，而是艰难，甚至可以说完全是在靠夏玥然的信任。
沈墨司觉得头好像更疼了，这小丫头因为自己的善良，就给自己接了个麻烦。
半晌，他站起身开始穿衣服：“你等我，我去看看。”
夏玥然没来得及拒绝，电话被挂断了。
半小时后，沈墨司敲响了夏家的门。
客厅的桌子上铺满了资料，夏玥然就趴在上面，无精打采的样子。
沈墨司看见，一言不发，拿起资料就开始细细地看。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纵然是首席金牌律师，也有点束手无措。
他放下资料，神色严肃地看向夏玥然：“你得做好明天失败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