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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默嫣恍惚记起，是的了，照片墙上的照片里，有一些的背景就是妈妈打理的漂亮的花圃。
牧野紧接着追加一句：“以前我远远地见过你家院子的样子，比照片上更漂亮。”
霍默嫣不意外：“你偷偷来过这里？”
“嗯。”牧野坦诚，“……你父母发生意外之后，我偷偷来过几次。”
意外发生之前，他最多就是小区外面，从来没进去。
意外发生之后，他才……
霍默嫣沉默。
安静地吃了会儿早餐，霍默嫣复开口，却是换了话题，谈的是公事：“你二嫂这一次……是故意的吧？”
上一次的事情，牧野曾经提出过怀疑，怀疑杭菀可能得了牧昉的授意，故意将她父母车祸的真正原因透露给她，为了把她拉入复仇的阵营，但终归只是猜测，至今未得到验证。
这一次，杭菀的行为就有点明显了。现在霍默嫣回想起来，是杭菀首先在话语中引入“高中”的时间段，霍默嫣才问起牧昉是如何知道她的存在。

前面杭菀无疑是在试探，试探她知不知道当年“引荐”一事。即便当时霍默嫣没有主动问起牧昉和霍敬启如何相识的，杭菀多半也会往那上面引。

而当杭菀确认她就是不知情时，自然而然地就道出了牧野向牧昉引荐霍敬启。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牧野说。
霍默嫣蹙眉：“可故意得又有些太故意了。”
“嗯。”牧野也点头，“我给了她台阶，让她给我们一个交待。交待清楚她究竟想干什么。”
霍默嫣对杭菀的目的，却是有些想法：“在引荐的话题之前，我和杭医生有聊到其他的事。”
“什么事？”
“关于你的‘复健’。”霍默嫣问，“你打算站起来这件事，你二哥是不是不同意？”
牧野否认：“他没有不同意。”
霍默嫣追问：“他是没有不同意，还是没有办法不同意。”
如果说第一次真的也是杭菀故意为之，目的在于拉她进入复仇联盟，那么第二次杭菀的行为，乍看之下破坏她和牧野的关系无异于破坏复仇，实际上仍旧是为了复仇大计能顺利地推进。
牧野一时之间沉默，若有所思。
霍默嫣不免好奇：“你和你二哥为什么能达成现在的关系？”
牧野讲述道：“从我被强行带回牧家的第一天起，我二哥就是牧家里面唯一一个给我善意的人。”
“我自认为我看人还算准，通过我多年的观察，我知道我二哥最初是觉得我可怜，和他的境遇有相似之处，他身体的先天缺陷让他在牧家也过得没有很好。”
“只是他毕竟是最正统的牧家晟的儿子，大家很少当他的面公然欺负他，更多的是背地里嚼舌根、瞧不起他。二哥的自尊心很强，置喙他的残疾，他无所谓，瞧不起他，才是真正对他的折磨。”
这一点，其实又能从牧昉曾经的抱负推断得出来。正是因为自尊心，牧昉才坚持不懈地努力想要站起来吧。而单从牧昉的这份坚持，同样能窥探到，牧昉这人怎么都是不简单的。霍默嫣心想。
“我二哥对我确实没有恶意。但我也确实对我二哥有所保留。一来毕竟他从小生活在牧家，比起我，他是真真正正的牧家人；二来我和他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他的母亲对我的母亲、对我的存在，都是有芥蒂的，我没有办法对我二哥交托我的全部。”
牧野说到的这里，令霍默嫣回忆起那次在宜丰庄园无意间碰到牧昉的母亲对她的链子的巨大反应。
“只是大部分时间，我还是信任我二哥的。”牧野微眯一下眼，“当年也是我二哥先跟我说，他讨厌牧家。”
“我刚回牧家的那段时间，因为我的逃跑行为，是个人都能看出我不想呆在牧家、我讨厌牧家。后来牧家晟限制我的行动。牧家晟就是觉得我毕竟还是个小孩，意志不会有多坚定，糖衣炮弹容易摧毁我，早晚会驯服我。”
“我慢慢地确实想开了。不过想开的是，不要和牧家晟硬碰硬。既然要报仇，就要从长计议。所以我假装我被牧家提供给我的物质生活软化，早就不想回城中村和筒子楼那种穷人住的地方、过穷人的生活。只是我也假装过犹不及，不仅被优渥的物质生活软化，甚至被迷乱了心智，被养废了，沦落成烂泥。”
“我二哥就从来没信过我是烂泥。他也不是明确地来揭穿我的伪装，他只是对待我的时候一直把我当成和他差不多的人。”
“很早他就告诉我，他讨厌牧家，他跟我袒露他的野心，说他想要拿到牧家的最高权力，因为拿到牧家的最高权力，他能摧毁原本的牧家，将牧家改变成另一个样子。”
“虽然我那时候从来没有明确地表达过我恨牧家，但我二哥就是猜中我的心思。我也清楚他跟我袒露他的野心，是想拉我和他同一阵营，让我成为他的助力。”
“我二哥能走路之后跟着牧家晟接ꎭ꒒ꁴ꒒触牧氏集团一些项目的那两三年，是我最轻松的两三年。因为我二哥身体的好转，牧家晟把他的注意力放回到我二哥身上，不怎么管我了。”
“我那时候对我二哥其实也算有一点利用的心理。以我当时的能力，做不了太多事情。我原本要面对的是整个牧家。但如果能先让我二哥成功接管牧家，就是借力打力，用我二哥先打击牧家，那么我成长到拥有足够实力时，也能轻松些。”
牧野稍加顿挫，眼神回避了和霍默嫣的对视，低眸盯着他碗里的食物：“所以霍默嫣，我是骗了你。从这一点来讲，曾经的我，其实也算，参与了牧家的内斗。”

第395章 避
牧野的嗓音艰涩：“起码当时，牧清儒生病，从一线退下来，以宜丰庄园的项目拉开牧家内部的明争暗斗，我是很乐见其成的。牧家越乱，斗得越厉害，我越开心。我甚至希望他们最后就是斗个你死我活，自取灭亡，我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霍默嫣明明是希望听到百分之百的实话的，可当下又因为他过于诚实的袒露，而难受得无以复加，胸腔滞塞得快要闷死过去。
牧野抓在筷子上的手同样因为过度用力而浮出青筋：“……结果，原来我的想法还远不及他们的行为恶毒。他们确实斗得很厉害，却是……斗得牵连了无辜。”
大概因为又涉及霍敬启，牧野的声音停了下来。
霍默嫣缓过来胸腔的那股劲儿，因为过度克制而显得她的嗓音特别冷漠：“继续说。”
牧野皱着凝重的眉心看了看她，薄唇轻启：“我二哥的腿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又不行了。”
霍默嫣记得牧野说过，最早牧昉的腿是神经损伤导致的下肢无力，差不多在她父母车祸后不久，牧昉又因为脊髓损伤而重新坐回轮椅。
她在中医馆和杭菀聊到的那次，杭菀轻描淡写地说是不小心摔的，可听起来分明有内情。
彼时霍默嫣一门心思只关注自己父母的死亡真相，没再去管牧昉双腿残疾的内情。而且杭菀也不乐意说的样子。
现在霍默嫣选择追问到底：“你二哥的腿，是怎么不小心又摔成脊髓损坏的？”
牧野安静了两秒，说：“其实就是在你爸爸妈妈出车祸的那一天，我二哥人在宜丰庄园当时的那块地附近实地考察。那块地当时在做一些外围的施工。知道消息之后，他想要赶去医院看你爸爸的情况，脚下滑脱，从高处坠落，摔了。”
霍默嫣的眼皮狠狠一跳。
“我二哥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究竟是真的不小心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当时和我二哥同行的人，全部都调查过去一遍，毫无收获。就像你爸爸妈妈的车祸一样，至今揪不住具体的幕后黑手。”牧野的神情沉冷又阴戾。
霍默嫣淡淡问：“我爸爸昏迷的那几年，你二哥去看过他吗？”
“没有。那也是我二哥身体状况最差的时期。无论客观还是主观原因，他都没法去。”牧野说，“……但我去过。”
霍默嫣眼睫轻颤：“……避开我和我舅妈去的？”
虽然是很明显的事情，但她还是问了。
牧野轻轻点头，重新低垂眼皮，回避与她的四目相对：“……去的次数不多。”
他没解释为什么去的次数不多，但霍默嫣多少能猜出来。还是因为心理负担太大了。
所以，在那几年间，除了她、舅妈和表哥，牧野也应该是最希望她的爸爸能醒来的一个人。
那么，当初那瓶许愿沙……他冒险去拿，大概不仅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她的爸爸……
霍默嫣缓缓地匀着呼吸，忍住眼睛的新一轮泛酸：“继续。继续再说你和你二哥。”
“我二哥……”牧野停顿了两秒钟，像在组织措辞，“我和我二哥都因为那次惨痛的教训意识到，枪打出头鸟。我二哥从讨厌牧家，进一步变成憎恶牧家。有了这些年我二哥的沉寂。他也没办法不沉寂。”
“如果是以前我和我二哥之间，算是我更依赖我二哥，后来就慢慢地变成我二哥依赖我。我们有着共同的毁掉牧家的目标，我们一起韬光养晦，静待合适的时机。”
“……”霍默嫣又记起，当初自己问过牧野，为什么不干脆娶了聂婧溪，拿到聂婧溪手里的股份，同时让聂婧溪的家庭背景成为他的一部分助力，助他竞争继承人。
原因确实是枪打出头鸟，股份既是助力，拿到股份的人却也很难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现在回头看，这层原因的背后，就是牧野和牧昉亲身经历过的血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