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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决定先转移医生和轻度感染患者,当然我们也不会放弃这里,会有人留下,也会有新的医务人员过来。”
主任的话并没有打破房中沉重的寂静。
他们都知道多留下一天,就代表着多一份感染的危险。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留下的只有岑茴晚一人。
池敛望向了对面的岑茴晚,深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询问。
岑茴晚却紧抿着唇挪开了视线。
主任看大家都不想放弃的眼神,鼓励道:“就这样吧,池敛带人撤离,大家要相信,都会没事的,我们一定能挺过去!”
他站起身,指着胸口,声音拔高:“漫天星辰,微光不灭,救死扶伤,千万人吾往矣!”
见此,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大声坚定跟着念。
“漫天星辰,微光不灭,救死扶伤,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他们在学医毕业时学校教他们的最后一课,也是他们身为医生该有的精神!
第八章 祝你幸福
岑茴晚坐在黄沙坡上,望着远方晕红地平线的暖阳,沉默出神。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身旁缓缓坐下一人。
“你这么做池敛知道吗?”孟云凯看着她,沉声问。
他刚刚去问主任可不可以留下来,却被拒绝。
在他的再三追问下才被告知具体情况以及岑茴晚的决定。
岑茴晚扭过头,莫名反问:“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孟云凯抿唇一笑:“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你们是在谈恋爱吧?”
闻言,岑茴晚眼眸一暗。
有些事无论她怎么瞒还是瞒不住,她自嘲地弯了弯唇角:“我们是夫妻。”
她将自己和池敛的事说了出来。
看着岑茴晚的侧脸,孟云凯一阵出神,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很多事没办法两全其美,想要一个就得放弃另外一个。”
他的语气带着无尽的怅惘,岑茴晚望向他,却听他又开口:“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很亲切,因为你和她很像,她是个欢乐果,看上去大大咧咧却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甚至连以后的婚后生活都想好了,可最后我却来做了无国界医生……”
说到这儿,孟云凯沉默了,眼底淌出了点点悲戚。
岑茴晚好像猜到了什么,她张了张嘴:“你和她……”
“她结婚了,我放手了。”
说完,孟云凯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了身:“她这辈子不可能再是我的新娘,但我很开心除了我还有人能给她幸福,放手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成全。”
话落,他转身离开。
岑茴晚出神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耳边却还回荡着他的话。
放手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成全……
是啊,这次分别后怕是很难再见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干脆的放手!
另一边,正在检查撤离名单的池敛却发现上面不见岑茴晚的名字。
他眉心一拧,找到正在收拾医疗器械的岑茴晚。
“为什么撤离名单上没有你?”
岑茴晚动作一顿,好一会儿才回道:“离婚吧。”
闻言,池敛面色骤冷:“你说什么?”
岑茴晚将手写好的离婚协议书塞进他的手里,那单薄的一张纸,简短的几行字,还有左下角“岑茴晚”三字好像就彻底交代了这段两年的婚姻。
一瞬,池敛眸色渐深,更觉手中的离婚协议又烫又沉。
“结婚前你告诉我娶我是为了躲避家里的催婚,我同意了,因为我以为相处下来总能改变,可我错了。”
岑茴晚不舍地收回目光,将一枚戒指放在池敛的掌心。
看着那枚崭新没有任何破损的戒指,点点痛意在她心底漫延开来。
池敛心头微窒:“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在名单上。”
忍着心口的抽痛,岑茴晚闷声回道:“我在第二批名单里。”
说着,她俯身将收拾好的医疗器械抱起:“一路平安。”也祝你幸福。
她越过眼前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池敛站在原地,手里攥着离婚协议书和戒指,目光紧锁将将走远的岑茴晚,眼神晦暗难明。
“我在基地等你,你回来之后我们好好聊聊。”
岑茴晚脚步一滞,依旧继续前行。
撤离当晚。
池敛站在直升机舱门前,在迈进去的那一刻倏然回头,撞上了岑茴晚的目光。
她眼中好像什么都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舱门慢慢合上,岑茴晚的脸一点点消失,直至完全被冰冷的舱门阻隔。
池敛呼吸一窒,想要说些什么,但直升机已经起飞。
他靠着舱壁坐着,手不由伸进口袋中摩挲着那张离婚协议书,上面有岑茴晚的签名,可他的那处还空着。
心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紧缩,痛意促使着池敛不断地去回想他和岑茴晚的事。
他娶她是因为喜欢。
他以为她会懂,可后来工作越来越忙,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池敛捏了捏紧拧的眉心,心底顿生了丝懊悔。
可能真的是他太过沉默,没有给岑茴晚足够的安全感。
他从衣领里翻出一条项链,摘下那枚随身携带的婚戒,在一旁叶知薇诧异的目光中,慢慢戴在了无名指上。
第九章 骗了他
桐城。
阮母猛然从床上坐进,冷汗津津。
她略显慌乱的目光扫了眼房间,踉跄着冲进阮天翎的房间,撑着门框强站稳:“订机票,我现在就要去找你姐!”
阮天翎放下手中的《宪法学》,无奈叹了口气:“妈,我知道您不想姐做无国界医生,可现在她去都去了,您就别闹了。”
阮母一下瘫坐在地,潸然泪下:“医生救死扶伤是天职,其实你们爸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大英雄,我也很欣慰他教会你们伟大和无私,可我是一个母亲,只希望我的儿女自私一点,活得更好一点,多考虑自己和亲人……”
闻言,阮天翎眼眶一红,上前扶住阮母,忍着泪将人搀扶回房。
看着靠在床头却仍旧泪流不止的阮母,他哑声问:“妈,您到底怎么了?”
“我梦见你姐刚回来抱了我一下,你们爸出事前我也做了同样的梦,他也是这么抱了我一下,就再也没回来……”
阮母哽咽着,声音都在发抖。
阮天翎兰忙将床头的水拿过来,想让她缓缓。
可谁知阮母刚想接过,玻璃杯底部“嘭”的一声碎裂。
水、玻璃渣撒了一地,刺耳尖锐的破碎声更像一道闪雷在两人脑中轰响。
阮母心恍若被一只带刺的手狠狠一揪,当即昏死过去……
一周后,桐城某医疗基地。
池敛看着手机上的日期,再也等不下去了,直接冲进了办公室。
“已经一个星期了,第二批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面对他按捺不住焦急的质问,主任却是一头雾水:“什么第二批?我们的人都撤离回来,已经分发去往各个基地了。”
闻言,池敛愣住了:“怎么可能?那岑茴晚呢?”
话出口,他恍然反应过来。
岑茴晚骗了他……
主任诧异看着反应如此大的池敛,不解问:“你和岑茴晚?”
池敛眸光微暗,紧握着拳:“她是我妻子。”
气氛宁静了瞬,主任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长叹一声:“她是个好医生,一定会安全的,第二批物资很快就到,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当晚,滂沱大雨冲刷着被浸在岩浆中一般的城市。
主任正看着关于疫情的报告,一旁的电话忽然响了。
“疫情已经失控,很抱歉梁主任,岑茴晚医生在一场手术中不幸感染,已于今天下午六点四十八分离世……”
听到这个消息,主任眼眶倏然一红,只觉胸口突然多了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一夜无眠。
次日,主任本想让人联系岑茴晚的家属,却没想到接到了上级的电话。
“物资已经集齐,今天早上八点多就能到A国F区,多亏了桐城医学院的教授,联系了她国外的朋友。”
闻言,主任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如果物资早来一天,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岑茴晚也不会死。
只是想起刚听到的那熟悉的医学院名称,他忍不住问:“哪位教授?”
“何琳,她已经跟着物资一起过去了。”
主任心一震。
何琳,是岑茴晚的妈妈!
得知这一结果,他眼尾再次泛了红,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何琳岑茴晚已经牺牲的消息。
他更不知道何琳在到达那儿面临岑茴晚的遗体时会是什么样的悲痛。
可现在,重中之重是疫情!
物资已经到了,他身为医生没有后退的道理。
挂断电话后,主任将基地的医生召集起来,他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沉声高喊:“物资已经到达F区,有想回去的,就跟着我走吧!”
回答他的是一双双坚定勇敢的眼神。
在场的医生,没有一个人退却!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从穿上这一身衣服起,他们注定要朝黑暗深处前行。
池敛再次踏上直升机,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基地,墨眸一片深沉。
他低喃着:“甜甜,等我!”
A国F区。
清晨的风带着丝丝清凉,扑在身上驱散原有的闷热气息。
望着遍地黄沙,池敛下了直升机,不知为何心底的不安像被催发了一样,让他更觉心慌。
眼前是有条不紊的志愿者和医护人员,他却没能搜寻到惦念多日的岑茴晚。
只是在隔离房所在的区域外围着一圈人,池敛一怔,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还没等他走近,一道声嘶力竭的嘶吼犹如针刺破了他的耳膜。
穿过空隙,他看见阮母不顾医护人员和阮天翎的阻拦,拼命地想闯进隔离房。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扭头掩面落泪。
池敛呼吸一滞,连同心都随着阮母的哭喊一点点下沉。
他抑着心尖上的抽痛,快步冲上前。
隔着护目镜和玻璃,他看见一个人躺在里面,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
池敛瞳孔骤然紧缩,戴着戒指的手止不住地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