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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野的沉默。

平时见惯了颜镜呈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生气。

我想安慰陈一野：「刚才颜镜呈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他目光沉静如水，看向我的时候，波澜不惊。

「江知葵，他说什么不重要。

「刚刚他说的话……你怎么想。

「你也觉得，我教你数学，只是为了在比自己学习成绩差的人身上找存在感吗？」

陈一野静静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摇了摇头。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之前是，现在也是。

「我还不至于这么卑鄙。

「在颜镜呈教你数学之前，有几次我放学路过你们班，看见只有你还没走，留下来在黑板上解题。

「之前所有跟我告白过的女孩子，我都会用『数学考到 140 分』那句话来拒绝她们。

「但是，你和她们不太一样。」

他的话戛然而止。

陈一野一只手臂撑在我的书桌上，另一只手臂则撑住我的椅背。

他忽然俯下身，看着我。

此时此刻，从某种角度看起来，我一定像是落在了陈一野的拥抱中。

下一秒。

陈一野轻轻开口：「我从没有想过，你居然会真的为了那句话加倍努力。」

「你的喜欢和你认真的样子，都很珍贵。」

这是他从未跟我说过的话。

燥热的午后，属于十八岁的微风，正吹拂起教室的窗帘。

9

模拟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我比谁都紧张。

我一点都不敢面对自己的成绩。

反倒是颜镜呈，欣喜若狂地将榜单拍在我面前。

「江知葵，你快看看榜单，这次我数学成绩比陈一野高了 0.1 分！」

我用双手捂住眼睛，不想去看成绩单。

颜镜呈看穿了我的胆小，他索性一屁股坐在我面前的书桌上。

「既然你不敢看，那我替你念出来好了……」

我小声打断他的话：「你先别说，你让我缓缓。」

班级门口，陈一野赫然出现。

「江知葵——」

听见是他，我立刻放下双手。

颜镜呈不乐意了。

「你这人还真是离谱，陈一野喊你干什么都行，这会儿连眼睛也不捂着了是吧……」

陈一野站在门口，轻勾起嘴角。

这会儿正是课间，教室里的同学各干各的，吵吵闹闹，人声鼎沸。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我正心慌，看见陈一野的那一刻，却安定了下来。

我起身，大步朝着陈一野走去。

「出成绩了。」

陈一野的眼眸里漾着清浅的笑意。

我从他手里接过榜单，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朝下一点一点滑去。

直到我看见自己名字后面，数学单科成绩写着大大的 122 分。

这是个很中规中矩的成绩。

但我清楚地记得，重生前的模拟考，我的数学已经能够非常接近 140 分了。

重来一次，反而不如以前。

如果不够优秀，我是不是就没法让陈一野重新喜欢我。

而江知葵这个人，也会慢慢淡化成他生命里的路人甲。

我将没法干涉陈一野对于专业的选择，更别提和他一起出现在状元榜上。

我们的高考寄语，只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回忆，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能让陈一野改变专业，他还是会面临死局。

那种失控的挫败感笼罩了我。

明明我已经在努力回忆起这些知识了，也有很认真地在去追赶、去努力。

可是，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我强忍泪水。

「陈一野，谢谢你。」

「但是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我连我自己这一关都没过，更何况是陈一野。

我再也说不下去了，转身逃离。

10

最终，我停在体育馆里，定在面前巨大的泳池前。

「江知葵！」

陈一野竟然跟了过来。

我眼里蓄满泪水，语气卑微：「陈一野，我一定会更努力的。」

请你不要真的放弃我，也请你……不要喜欢上别人。

可惜，他并不能听到我的心声。

陈一野拧眉看我，一如我传回来的那一天。

只不过，此时的他还多了几分紧张。

「不要紧，距离高考还有时间，我还会陪你继续练习，我们还有时间。」

我后退一步，像是不相信他的话，也是焦虑到崩溃大哭。

「我喜欢的人，从来就不用符合任何标准。」

他上前一步，眼神恳切。

「考到 140 分的那句话是我胡扯的。

「江知葵。

「我喜欢你，这句话是认真的。」

陈一野的话不轻不重，落入我耳中。

心脏像是吞了一枚酸涩的青果，酸楚蔓延到眼窝。

可是，表白带来的喜悦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就被更大的悲伤吞没。

离别的倒计时就像定时炸弹，悬在我和陈一野中间。

我想要的，是陈一野活下去。

我继续说：「陈一野，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才非要考到 140 分的吧？

「其实不只是这样，我还想证明给你看，你说的事我是可以做到的。

「对我来说，为了你，这么难的事都可以做到。现在，你说你喜欢我，那么我希望的事，你能不能也做到呢？」

陈一野愣住了。

「你想说什么？」

我握紧双拳，克制着颤抖的身体。

「算我求你了，陈一野，你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高考志愿。」

我看到陈一野的表情逐渐僵硬。

「为什么？」他反问。

脸上却慢慢被失望充斥。

这本该是浪漫的告白场面，却因为我的坚持，变得拧巴又难看。

「我想做的事，和我喜欢的人，我一定要选择其中一个才行吗？」

「你就这么反感我的理想吗？」

陈一野咬紧牙关。

我后退一步，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激动。

「因为你会死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看过你的志愿调查表，我只是看过我们的未来。

「在那个未来里，你明明答应我，说我们要结婚的。」

我泪流满面。

「可你根本就没有娶我，你食言了。

「陈一野，你知道吗。

「是你把我一个人丢在了三十岁的冬天里，自己却走掉了。」

陈一野。

你这个大骗子。

我讨厌死你了。

11

我的话像是让陈一野双脚生根，他久久站定在原地。

选择说出实话之前，我预想过，他可能会认为我是个神经病。

一定很奇怪吧？

和你告白过的女生，忽然有一天冲你发疯，跟你说你未来会死，还说你原本计划着在未来要和她结婚。

换作我，我也会觉得很荒谬。

穿回十八岁之前，也就是在原本的世界中，我递交了辞呈，准备去散散心。

我和陈一野说好要举办旅行婚礼，即使是他不在了，我也要一个人去完成这个约定。

「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人总是得往前看。」

「小陈死了，你的人生还要继续啊。」

陈一野离开之后，周围的人似乎都在跟我重复着差不多的话。

他们无法共情，以为所有人的人生都是旷野。

只要往后走，就一定能窥见天光。

可在我心中，已有最难忘。

后来，我带着陈一野的照片，也戴上他在弥留之际塞给我的那枚戒指，去了很多地方。

我把我们没来得及发出去的结婚请柬，还有陈一野亲手包好的喜糖，送给了旅途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们。

坐上飞往吉隆坡那趟航班的时候，我耳机里听着陈一野最爱的周杰伦，抱着他的照片，沉沉睡去。

热浪吞噬整架飞机的时候，哭喊声伴随着人们的恐慌也四处蔓延。

只有我，做了个很美、很悠长的梦。

我梦见陈一野选择了和我一样的专业。

我们在相同的领域里，踏遍星斗，同样比肩而耀眼。

毕业后，陈一野终于向我求婚，然后，我们生了两个孩子，携手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平平淡淡，却没有遗憾。

「陈一野，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需要你成为别人眼里多么伟大的科学家。

「我也不想你活成教科书里的颂歌。

「你能不能……为了我，活一次呢。」

在我满眼的希冀中，陈一野沉默着。

良久，他缓缓开口。

「江知葵，我很难理解你说的这些……穿越时空什么的理论。

「但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未来的我真的有能力去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那我更没法放弃这件事。

「这么危险的事，总该有人去做的。」

曾经的陈一野，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科研工作者就是将一生都献给祖国，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光荣。

从事科研就是需要秉持着牺牲精神。

假如有朝一日，全世界即将陷落于至暗时刻，科研工作者就是在长夜里，走在最前面的那些人。

他们埋头苦读，夙兴夜寐，不过是为人类保留火种，执炬相授。

当时，陈一野认真的神情，和现在如出一辙。

「对不起，江知葵。」

「这件事……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