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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总觉得时日还长，等一切真相浮出水面，沈时宜就能明白他的苦衷和真心。

只是没想到，沈时宜会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不惜伤害她自己的身体，也要报复他。

“宜儿，你就如此恨我……”

楚长荀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痛彻心扉的滋味。

沈时宜偏着头，看着楚长荀的手不断砸在床上的手，热意终于还是涌了上来。

纵然伤到了楚长荀，可自己又何尝没有被伤得彻底呢？

那也是她的孩子，焉能不痛。

正两相无言时，御医已经端着药走了进来。

在宫里混成人精的御医好像没看到楚长荀还未擦干的泪痕，小心地把药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道。

“姑娘，快饮下吧，片刻便能止血了。”

沈时宜轻轻把头转到一边。

这场伤人伤己的复仇，她是真的累了。

楚长荀将她的下巴掰正，眼里血痕还未褪去，看起来有些可怖。

“要么你把药喝了，要么我把谢景辞一家都杀了，你知道我能做出来的。”

宜儿，哪怕你已经恨我入骨，我也还是放不开你。

所以，不要怪我不择手段。

沈时宜猛地睁开眼睛，眸光里的生机慢慢被恨意点燃。

“楚长荀，你还是人吗！”

楚长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方才的悲恸好似只是沈时宜的错觉。

“我说过了，谢景辞的命握在你的手里，想让他死的话，你便尽管任性。”

沈时宜死死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挣扎着起身，端起药一饮而尽。

楚长荀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以后的每一碗药，我都会盯着你喝。”

说完后，楚长荀又转向一旁恨不得缩到墙角里的御医，沉声道。

“今日之事若传到他人的耳朵里，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御医连忙作揖，心惊胆战地道：“微臣绝不敢乱说。”

楚长荀轻轻点了下头，侧眸看了一眼喝完药就闭上眼睛的沈时宜，压下心中闷痛，径直走了出去。

在正殿门口站了一会，楚长荀唤来内侍，吩咐道。

“去准备一下，去护国寺。”

他想去护国寺给那个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点上一盏长明灯。

一个时辰后，护国寺门口。

楚长荀沉吸口气，提起下摆走上台阶。

这时，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从旁抢出，不知怎就躲过了重重的禁卫军，扑到楚长荀的脚下，凄厉的声音喊道。

“太子殿下，救命！我知道是谁要杀宋小姐！”

第三十八章

随行保护的禁卫军这才反应过来，随即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霍林“锃”地拔出佩剑抵在来人的颈上，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他忍不住头皮发麻，若是大梁储君在他眼皮子底下伤到分毫，保不住乌纱帽事小，保不住命才事大啊！

楚长荀挥手示意他把剑尖移开几分，垂眸看着来人，沉声道。

“抬起头来。”

来人闻言，把鸡窝一样的头发缕到脑后，又使劲擦了擦脸，露出一张狼狈的脸来。

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楚长荀打量了她一下，只觉得有点眼生，迟疑道。

“你是？”

女子伏倒在地，满是绝处逢生的欣喜，一时间竟嚎啕大哭起来。

霍林极为见机，敏锐地闻到了有大事将要发生的味道，便将所有禁卫军都遣开，自己也站得远远的。

楚长荀心知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因此纵然因着那句话心潮不定，还是耐心地等着女子哭完。

半晌后，女子抽噎着止住了哭声，道：“民女贱名李婉晴，自幼父母双亡，和哥哥李虎一起相依为命。”

李虎？

楚长荀心念一动，李虎已经离奇暴毙在死牢，原本以为人证湮灭，没想到竟还有个知情人妹妹？

他将李婉晴扶起来，轻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婉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定了定神，随即竹筒倒豆子般讲起了前因后果。

“前一阵子的一个晚上，民女半夜口渴醒来，想去厨房倒一杯水，经过哥哥的房间外，无意中听到哥哥房中有人说话。”

“因着是深夜，民女觉得奇怪，便多听了一会，听到一个女子说‘只要三日后能在花灯会上杀了这个宋君瑶，这些便都是你的了’。”

“民女当时吓得不敢动，结果那个女子人走出来，正好看到了民女。”

楚长荀皱眉，问道：“那你认得她吗？”

李婉晴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民女从未见过。”

“民女害怕哥哥犯下滔天大罪，便哭求着他不要去杀人，哥哥却说只要能替太子妃除去眼中钉，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楚长荀听到“太子妃”三字，心脏一紧。

要杀沈时宜的太子妃，那必定是楚含烟了。

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在她面前温顺如小猫的人，竟然一直存着杀心？

他的神色淡下去，语气也愈发冰冷：“那你为什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李婉晴又抹了一把泪，显然是想起了这些日子的流离失所。

“花灯会后哥哥仓惶地跑回来，带着我搬到了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里，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直到——”李婉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霍林，“直到那位大人找到我们，把哥哥带走了。”

“那位大人没为难我，但他走后不久，便有人要来杀民女。”

想到这里，李婉晴又开始害怕地抖起来：“民女仗着熟悉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一路逃离至此，护国寺乃大梁国寺，便一直躲在这里，希望能遇到殿下。”

楚长荀闭了闭眼，心中五味杂陈。

来杀李婉晴的，必然是楚含烟派来斩草除根的。

在李虎被擒后指使他攀咬沈时宜的，肯定也是楚含烟。

一起长大的人，其实他从未看清过……

楚长荀将霍林招过来，沉声道：“暗中把和楚含烟来往较多的宫女找出来，整成画册给李婉晴辨认。”

霍林拱手应是。

楚长荀双手负在身后，寒潭般的眸底泛起一丝涟漪。

——含烟，你背着我，还对宜儿做了些什么？

第三十九章

楚长荀让人将李婉晴带下去好生安置。

他站在护国寺的门口，身后是慈悲的神佛之像，身前却是无尽的杀意、阴谋与见不得人的丑恶。

何其讽刺。

霍林上前一步请示：“殿下，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

楚长荀摆了摆手，自己一人踏进殿内，亲手点了一盏长明灯。

点完灯后，楚长荀又在那灯前站了半天，心中默默了念了一句——

孩子，是阿爹对不起你。

……

回到东宫时，楚长荀在寝殿门口踌躇良久，最终还是去了沈时宜的偏殿。

沈时宜正沉沉地睡着，眉心紧紧蹙在一起，好似在梦中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楚长荀轻轻在床边坐下，指尖虚虚描着她的脸。

“宜儿、宜儿……”

如今他已不知还能和她说什么，便只能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他多么希望时光就这么停在此刻。

好似那些鲜血与怨恨都不存在，只有他和她，静静地待在一起。

沈时宜这次元气大伤，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夜幕降临都没醒过来。

期间，楚长荀一直松松地握着她的手，眼睛片刻不离。

这时，一名内侍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恭敬道。

“太子殿下，霍统领来了，正在书房等着见您。”

楚长荀轻轻放开沈时宜的手，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这才缓缓地走出门，径直去了书房。

楚长荀一边推开书房门，一边问道。

“这么急着见孤，可是查出了什么眉目？”

霍林跟在他身后，手上还捧着一叠画像。

“属下回来后便把楚夫人身边几个贴身的宫女挨个画了像，给李婉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