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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舍得啊……
云知画轻轻擦去纪安然的泪,轻声问:“姐姐不哭,轻轻可有什么地方想去?姐姐带你去。”
闻言,纪安然黯淡眸子亮了亮,半晌后才喘着气回答:“望月湖。”
望月湖,那是儿时姐姐带她放纸风筝的地方。
云知画扯出个温柔的笑容:“好,姐姐带你去望月湖。”
望月湖。
风拂过碧青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纪安然靠在云知画坐在马车上,遥望着远处的青山和空中的飞鸟。
已经开春了。
许多年前的春天,她就在这里跟着云知画放风筝。
也是这样一个初春,她奉旨上京,嫁给了薄贤昊……
忽然,纪安然苍白的脸上泛起孩童般的抗拒:“爹娘,轻轻不要去上京!不要嫁人!”
云知画知道她是病糊涂了,忍痛耐心地安抚:“轻轻不上京,也不嫁人。”
好一会儿,纪安然才清醒过来,眼神却一点点开始涣散。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看到云知画的泪眼,她压着刺骨的疼痛,轻声开口:“姐姐再给……轻轻买个风筝好不好?”
云知画强忍着心尖的顿痛,只应了一个字:“好。”
她轻轻放下纪安然,让她靠着马车门后朝不远处卖风筝的店铺而去。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纪安然又哭了。
她不愿云知画看着自己离开,
自己这一生对得起所有人,唯对家人愧对。
终其短暂一生,不过大梦一场。
来生,她只求一个完整的家……
等云知画拿着纸风筝回来时,只见纪安然闭合着双眼。
而她纤细的手已经无力垂落在半空……
第八章 自重
皇宫,御花园。
宴会过半时,皇帝便陪着太后先行回了宫。
一群官家子弟喝的很是尽兴,醉意也让他们胆子大的忘了规矩。
“此次谢郡主归来,卫侯也算是得偿所愿,可喜可贺啊!”
“那当然,估计下次喝酒便是喝卫侯的连理酒。”
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惹得谢婉姚满脸羞红。
这时,又有人提议:“何不借此共饮一杯?”
谢婉姚噙着笑意,倾身为薄贤昊斟了杯酒:“卿珩……”
她的声音软柔,媚眼如丝。
薄贤昊年少时也曾寻花问柳,面对谢婉姚逾越的举动,他还未觉不妥。
可闻到她身上那股脂粉味时,他突然想起了清淡如水的纪安然。
她从不用香料,也鲜少打扮……
薄贤昊瞥了眼酒杯,直接拒绝:“本侯不喝冷酒。”
闻言,谢婉姚手一僵。
她以为是因为众人的嬉闹让他不悦,便轻触了下他的袖口:“他们的玩笑话,你莫放在心上。”
薄贤昊不言。
或许是酒太烈,他莫名心头一刺,恍惚间,只觉什么正在离自己而去。
他站起身:“本侯出去走走。”
话落,薄贤昊转身离去。
天回暖后,御花园中染回了几分绿意,而一株晚开的红梅最是惹眼。
薄贤昊出神望着梅花,思绪飘回了七年前。
他与纪安然也是在初春成婚的,而那晚的新房外梅花也开的正好。
纪安然很喜欢,还曾言:“我要把梅花收集起来做成花包,如此夫君便能日日闻到梅花香味。”
后来,果真做了个花包给他,但他从未带在身上。
至此,她也再没做过。
薄贤昊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回去时,袖内已装了一小袋梅花。
他才走到假山背后,一阵嬉笑声便传来。
“整个上京谁不知道卫侯和纪安然不过是表面夫妻,成婚七年连孩子都未有。”
“那当然,毕竟卫侯唯一爱的人那便只有郡主。”
里面谢婉姚听闻这话,假意揶揄,实则得意不已。
“卫侯不过是看在云大人为救百姓而亡才可怜她,是她自作多情不肯下堂……”
听到这里,薄贤昊墨眸划过一丝冷厉。
眼尖的上官楠率先看到他,忙轻咳一声提醒众人。
薄贤昊阴沉着脸走过去,所有人也随之噤了声。
谢婉姚眼底闪过抹慌乱,连忙起身向他走去:“卿珩,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一同回府吧?”
薄贤昊闻言,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谢婉姚见状,笑意更甚。
郡主府与侯府同一方向,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了宫。
夜风寒凉,马车停在了侯府外。
薄贤昊下了马车,目光落在敞开的府门上。
这时,谢婉姚也下车走了来:“卿珩,方才你我之间有些体己话不好说……”
她看了眼月亮,眉目一弯:“不如我们再饮几杯,也不辜负这月色。”
闻言,薄贤昊直接对小厮吩咐道:“送谢郡主回府。”
谢婉姚愣住,眼底掠过丝不甘:“我身体有些不适,我能否在侯府先歇息一晚?”
“不妥!”
“为何?”
薄贤昊眸光渐沉:“你如今还在丧期,住这会惹人非议。”
丧期?
谢婉姚的脸色陡然一白,手上的锦帕也揉皱成一团:“你我多年的情谊难道还敌不过一个奉旨成婚的纪安然?”
薄贤昊一字一顿:“郡主,自重。”
第九章 梦魇再现
一句自重,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没等谢婉姚追问,薄贤昊已经进了府。
望着那欣长的背影,她心底泛起丝丝妒恨。
沉香榭。
书案前,薄贤昊随手拿起一本公文,一封信却掉落下来。
他愣了愣后才想起是那日纪安然给的,只是自己交给小厮让其先搁到一边。
薄贤昊犹豫了会儿,俯身拾起打开。
里面露出了三样物件:一封纪安然亲笔的和离书、一枚他赠予她的玉兰簪和两人大婚时的龙凤贴。
他手微微一颤,呼吸也随之乱了几分。
薄贤昊展开和离书,上面竟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北国310年,初嫁入侯府,妾想伴夫君岁岁长相守。”
“北国313年,夫君征战受伤,妾担心到寺庙诵经念佛。”
“北国314年,侯爷凯旋归来,却一面都不愿见我。”
“北国317年,得知侯爷有心悦之人,我愿成全。”
最后一句:“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薄贤昊心口一刺,攥紧了信,这算什么?
他本欲撕了这信,但不知为何怎么也下不去手。
良久,薄贤昊将三样物件又放了回去。
他要等纪安然回来的时候,亲口问她,到底耍什么花样。
合上信封后,薄贤昊也没了看公文的心思,起身走出了房门。
不想恍惚中走到了纪安然居住的小院。
自纪安然走后,这个院子再没人来过。
薄贤昊望着空荡的屋檐,袖中的手慢慢攥起。
纪安然在时,院门口总会挂只灯笼。
丫鬟说她是怕晚归的他去书房时看不清路。
薄贤昊眸色微暗,轻轻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正房内一片漆黑,冷风吹着淡青色的床幔,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他点上烛火后,才觉心头的压抑感散去。
借着昏暗的灯火,薄贤昊环顾周遭,目光霎时一震。
内室之中,每个地方竟都贴满了纸条,上面写的都是关于他的日食起居。
他取下一张纸条,指尖轻颤。
“卿珩每日的被褥都要换一遍,莫要忘记。”
“亥时,卿珩会看书,要提前备好暖手壶。”
“今日不要忘了备好卿珩爱吃的糯米酥。”
“卿珩戌时三刻回府,记得在院门点灯。”
……
看着这些纸条,薄贤昊的心慢慢揪成一团。
纪安然为何要将这些小事一一罗列站在房里?
烛火摇曳,薄贤昊缓缓躺下床,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