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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十行了一礼,彷佛都不知道行一是因我而破戒受罚。
我耷拉着脑袋,自责不已。
是我被迷了心,竟没想过这万年来行一既然能平安渡过,定是有压制的法子。
我以救他为名放纵了自己的欲望,却连累他受罚。
「走吧。」
行一看起来并无大碍,语气也如从前一般温和,彷佛有隔阂的只我一人。
我抿了抿唇,问他,「第一次消失,也是回来领罚吗?」
「是。」
我顿感愧疚,竟不知该如何继续生气。
行一好似知道我在想什么,大手落在我发顶揉了揉,试图安抚我的思绪。
禅房外,我看着行一挺拔的背影,好奇地问释净:
「修杀戮道,也需要每日静心打坐吗?」
释净了然一笑,朝我解释,「许是习惯使然,师祖从前乃慈悲道,后来不知什么原由入了杀戮道,我们都想知道原因。」
我想起了东海时他老神在在说的那句话,憋笑着替释净解了惑。
「我佛不渡脑残。」
释净轻声念了一句,同样忍俊不禁。
「佛由心生,师祖他确是随心而行了。」
杀戮道因战而生,集世间恶念,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而以杀戮道入大成的,这世间唯他一人。
损失不起。
10
在灵隐寺的日子平淡而惬意,我和行一默契地没再提过那些不开心。
我是刻意地回避,他是真的不在意。
灵隐寺的僧人都对我的存在接受良好,哪怕我和行一仍旧睡在一处,也没谁提出过质疑。
我问释净,「就算大师地位超然,这也算是破了戒吧。」
释净看我的眼神清明。
「你本体乃极寒之物,于师祖是唯一修补的法子。」
「灵隐寺众僧人苦等了你万年。」
能在此安稳住下,全是因为我在所有人心中,只是一方解药。
嘴角的笑意隐去,我不甘地低声强调,「我与他有过夫妻之实。」
释净不在意的摇摇头,给我讲述了一段过往。
当年鬼蜮以幽冥鬼火试图颠覆苍生,无数大能就此陨落,是行一以本体为血引,抢夺幽冥鬼火炼化整个鬼蜮,将其封印在菩提子之中。
幽冥鬼火无法炼化,行一无时无刻都在承受着灵府灼烧之痛。
严重时,会迷失心智……
释净澄澈的目光看着我,「我们都知道的,那是逼不得已的破戒。」
眉间的那一抹红,是心智被影响下的妄念。
是他,又不是真正的他。
我垂眸不语,等着行一缓步向我走来,他朝我招手。
「来。」
苦涩的笑笑……
我好像一条痴心妄想的狗。
11
房门「吱呀」一声阖上,我熟练地脱鞋上床,充当人形降温器。
行一坐于床边,垂下眉眼中不知藏了什么情绪。
半响,他说,「你好奇什么,便来问我。」
我明了,今日和释净的闲聊入了他的耳,兴许惹他不高兴了。
我解释道,「只是随便聊聊,不是故意打探你的过往。」
行一倏地转头看我,抿着唇不再作声。
从那张淡然如水的脸上,我竟看出了一丝不开心,随即摇摇头,遏制住胡思乱想。
只是里里外外,还是透露出微薄的苦楚。
行一主动揽我入怀,「我说过,你若不愿,便没人强迫得了你。」
我的神明,果然慈悲。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渐渐地,灵隐寺部分僧人开始对我有些不满。
起因是行一在讲佛时吐了血。
主持明镜大师头一次见了我,他与行一不同,说话弯弯绕绕的听不懂。
「万物皆有缘法,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明镜大师笑眯眯地看着我,「施主可明白?」
不明白,但又感觉很重要。
我在夜里问了行一,他并未给我解释,只给了我回复。
我听懂了,但不敢相信。
哽咽着问他,「你是要死了吗?」
行一淡泊平静的眼里掠过了一丝疼惜,他认真的看我进眼里,用我看不懂的眼神。
「我不会死。」
行一不会骗我,释净也说过我能救下他。
再见明镜大师时,我便安心的将行一那句回复原封不动的说给他听。
「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必执着于生灭。」
明镜大师眼波一闪,没再多说什么。
只神情染上杞人忧天的悲悯。
看着不大吉利。
12
释净再一次看着我欲言又止后,我终是说服了自己。
能陪在他身边就好,其余的别再肖想。
当晚,我再次褪下了衣裳。
行一静静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制止了我欲解他僧衣的手。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容反驳地吻上了他的唇角。
「没人逼我,是我自愿的。」
行一冰冷的脸色,渐渐染上温暖的春意,他紧紧将我拥进怀里。
「这样就够了。」
翌日,行一不见了踪影。
灵隐寺的僧人都瞒着我,我也意识到了事情并不如我想的那般简单。
「你是在拜佛,还是在拜你的欲望。」
我跪在佛前没回头,只淡淡问他,「佛何时说过,信他者须得万物皆空?」
明镜大师笑了笑,轻声嘀咕。
「你们可真是……」
「他已做了决定,便不会再见你。」
「明日我会送你回繆林山。」
我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花梨姐姐,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师祖告诫过……」
我拉着释净不让走,任他各种说辞我也不放,只一遍遍地问他,「你说过我是唯一修补的法子,是什么意思?」
释净为难地看着我,「我说这话时,并不知晓师祖未曾与你提起过。」
架不住我的恳求,释净终是松了口。
菩提子乃可助修行的佛家法器,结于万年菩提树,可它却是替代品。
真正的菩提子生长于极寒雪山中,非菩提树之实也,世间早已寻不到。
而行一,是最后一株菩提子。
我是他的伴生物,也是他的守护蛇。
菩提子之所以难寻,是因为我的晶霜蛇身缠绕,隐他于皑皑雪山中透明无形。
除此之外,我唯一的作用是修补他的残缺。
以我之身。
13
草木修行万年难开灵智,晶霜蛇毫无灵智,而行一是灵智本身。
他化为人那一刻起,我冻结成冰,早已无用。
直到行一封印了幽冥鬼火,他感应到自身劫数,迫不得已将出生地繆林山下了重重禁制,只为了将我再次孕育。
前十几次里,我出生即亡。
直到最后一次,行一用自己的血浇灌了我长达千年,才得以开花结果。
谁都没料到,我竟开了灵智,还化了人形。
我问释净,「大师他若还有时日,可否能炼化幽冥鬼火?」
释净告诉我,菩提子可净化一切魑魅魍魉,然五行属木被幽冥鬼火压制,晶霜蛇属水,能灭幽冥鬼火。
我于他是滋养的水源,亦是能填补他五行上的短缺。
正如行一所说,这样就够了。
我去求了明镜大师,让他带我去了镇妖塔。
第十八层,名为「诛」。
透过观思镜,我看见行一两手腕间被寒铁紧锁,盘腿席地而坐,依旧是那副淡泊平静的模样。
我苍白着脸问主持,「为何这样对他?」
明镜大师一声叹息,「如若压制不住,他便是苍生最大的劫。」
行一眉心痣红得似血,他就坐在那,背负着苍生的劫难。
我深吸口气,问,「如果压制不住呢?」
「诛。」
「他说的?」
「是。」
恍惚间,我听到行一淡然如水的声音,「我说过,你若不愿,便没人强迫得了你。」
我笑了笑,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我不同意。」
我的神明,由我来守护。
14
繆林山禁制前,明镜大师和释净前来送别。
「你想好了?」
我点点头,「您愿意带我去看他,不就是知道我会作何选择吗。」
明镜大师笑容一僵,半响,朝我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为天下苍生,委屈施主了。」
我笑笑,并未接话,转身走进了繆林山。
这里不再有四季变化,眼之所及全是一片白雪茫茫,是它原本的样子。
山里的精怪全都消失了,只有万年前陨落的无数大能,他们在灰飞烟灭前,自愿将仅剩的一抹神魂封存在了这座雪山。
山顶苍狼,梅花妖,还有蛇妖慕灵等等,皆唤醒了神魂。
他们都在等我,等彻底的消亡。
我看向虚空中的幻影,深深的鞠了一躬,与他们比起来,我的牺牲实在算不了什么。
苍狼……
不,惠远大师朝我颔首,「苍生有你,是幸。」
我自知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格局,淡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你们为苍生,我只为行一。」
惠远大师一愣,不再与我多言,转身坐进了八方护阵的乾字方位。
我最后看了眼小破庙,走入了连环阵中。
第一阵,人生幻灭。
此阵所化皆为实物,行一需得神魂入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