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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辙。

1

暗恋裴麟这件事，除了朱玉，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朱玉却「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上完早自习，几个女孩子凑在门口，眼睛都齐齐瞄着我：「跟裴麟表白？就她那样的？」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

「哈哈哈哈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我默然站起身，拨开人群走出去。

听得清她们在我身后毫不掩饰的嘲笑。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

现在的我，臃肿肥胖，额头都是痘痘，

我不漂亮，是他们嘲笑孤立我的理由之一。

在这个以貌取人的世界，丑陋就是原罪。

我原先并不是这个样子，是初二以后忽然变胖开始长痘的。

工作后我开始减肥，养好了皮肤，瘦下去后露出精致的五官，纤细高挑，在组里也算得上门面，我知道自己以后会长成什么样，所以外貌攻击对我来说不痛不痒。

而今我也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心理脆弱的少女，不会因为几句恶言相向就崩溃。

这种无足轻重的攻击对于死过一次的我来说，造不成任何伤害。

前世，我暗恋学校里的天之骄子裴麟。

是我唯一的朋友朱玉告诉我，女追男隔层纱，怂恿我去跟他表白。

我告白被拒，遭受到同学嘲笑。

又是她带领几个喜欢裴麟的女生明里暗里排挤霸凌我。

她们把我的名字照片发在表白墙配上恶意辱骂。

朱玉嘲讽我，「你这种麻脸猪也配喜欢裴麟？」

她端着一盆涮拖把的脏水泼到我身上，声音尖利：「我让你清醒清醒，早点看清自己几斤几两。」

暗恋无果，朋友反目，遭遇霸凌。

从此我一蹶不振，学习成绩直线下滑，从四百多名跌到一千开外。

高考后裴麟要出国了，朱玉考上了一本，而我的成绩只能上大专。

我爸妈不忍心看我难过，拿出所有积蓄想花钱让我出国，结果他们选的留学机构倒闭，卷钱跑路了。

我还是上了大专。

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得见天日，直到我在大专认识了一个叫徐应昭的男生。

他不介意我的狼狈和丑陋，坚持要跟我在一起，我以为他会是我的救赎。

却也是他让我背上巨额高利贷，彻底把我推入深渊。

我因朱玉和对裴麟的偏执荒废了学业，因徐应昭毁掉了人生。

我妈五十岁得了乳腺癌，从来不舍得去查体，直到她昏倒在摊子前，去医院检查才发现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

我妈死后，我爸为了替我还高利贷，因疲劳驾驶撞上护栏，车祸去世。

二十来岁的我，双亲尽失，负债累累。

我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清晰的痛感让我清楚地意识到，我重生了。

经历一番痛彻骨，才知道这世道多残酷，地狱空荡，魔鬼在人世间横行。

没有人是我的救赎，我只能自渡。

这辈子，我要救自己，也要护好我的父母。

现在，我能翻身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就是好好学习。

我重生不是为了跟这些不成气候的人争鸡毛蒜皮的，我不能再让自己跟前世一样，走到穷途末路，家破人亡。

2

这一世我没跟裴麟表白，但裴麟依旧找上了我。

课间，他踏着女生们细碎的惊呼声走进我们班。

裴麟站在我桌前，把一张撕碎又用透明胶带粘起来的情书拍在我桌子上，皱着眉，毫不掩饰的嫌弃，冷声道：「我不会喜欢你的，别白费心思了。」

我看到那张情书，立刻明白了，我还是跟他「告白」了。

八成是我那个「好闺蜜」朱玉，把我撕碎的情书一片片捡起来粘好，替我送给裴麟的。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起哄的同学，朱玉抱臂靠在门口，脸上挂着嘲讽的冷笑。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但我觉得，他们才是笑话。

情书是我写的没错，右下角署名也是我，可通篇没有写是给谁的。

我扔下笔，拿过那张情书展开，问裴麟：「上面写你的名字了吗？」

他一噎，瞪着我，「你喜欢的难道不是我？」

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把那张情书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扬声问他：「谁告诉你我喜欢你了？」

我拍了拍桌上快要把我淹没的学习资料：「是元稹不比你有魅力？还是商鞅变法没你更值得我在意？我宝贵的时间是用来做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的，不是用来搞对象的。」

「别自作多情了裴麟，我的理想是A大，不是你。」

说完我戴上耳机，继续我的英语听力。

隔绝了周遭同学的窃窃私语。

裴麟僵在我课桌前，我懒得在意他的脸色是黑是红。

眼前的四个选项我已经选择了确定的答案。

3

日落后的教室仍旧亮如白昼。

我趁着晚自习整理完自己白天凭着记忆做的试卷，一时间有些愁眉不展。

现在已经高二了，我高一忙着暗恋开小差，知识学得一塌糊涂，基础打得不牢，后续也很难跟上，要想达到我的目标还很遥远。

我不会妄想清北，我清楚自己的能力，我只是重生了，脑子清醒了，肯认学了，并不是智商变高了。

虽然我脑子不笨，但是多年未学习想跟上进度并不容易。

作为文科生我别的科都还过得去，就数学是一根刺。

我叹了口气，在纸上划拉着学习计划。

前桌朱玉回头，小声问我：「放学一起走吧？」

我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没有漏掉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算计和疑虑。

我点头，「好。」

熬到放学，我迫不及待赶回家，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过我爸妈了，回家是重生以来我最期待的事。

朱玉背着书包跟上我，「窕窕，对不起嘛，你不会生我气了吧，我就是想帮帮你，我没想到你已经不喜欢裴麟了。」

她又一次试探地向我确认：「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我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她却拽住我，「那下周我生日，我会在家办生日宴，你可不可以来参加？」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每年的生日宴会都会请所有同学，而我这个最好的朋友会成为服务员，在她的生日宴上忙前忙后，被呼来喝去，最后还要被她嫌弃生日礼物太廉价。

我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回来，「去，我一定去。」

甩掉朱玉，我回到家，站在熟悉的生锈防盗门前，想到曾与我阴阳两隔的父母，眼泪一瞬涌上眼眶，我的心提起来，拿着钥匙的手抖抖索索，始终插不进锁孔。

此时，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明亮的灯光一瞬照亮昏暗的楼道，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我抬起头，对上我妈的脸，含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唰地就掉下来。

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她。

我妈临死前枯瘦的手仿佛才刚松开我，现在就已经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年轻，温和，充满了生机。

我轻轻吸着鼻子，生怕声音太大，把自己从梦中惊醒。

我妈刚才应该在包饺子，满手的干面，看到我哭，慌得不得了，双手在围裙上拍了拍，沾满面粉的手带起一片白雾。

她赶紧将我拉进门，揽进怀里：「窕窕，怎么哭了？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我只是哭着把头埋进她怀里，抱着我多年未见的妈妈，轻轻地喊了一声：「妈。」

我妈抱着我，拍着我的后背：「哎，我的心肝儿肉。」

「你俩快别在那母女情深了，我去下饺子，窕窕肯定饿了。」

我爸端着饺子，站在厨房门口笑吟吟地看着我们。

我看着我妈，又看看我爸，哭得说不出话，只能喊出两个字：「爸，妈。」

他们还很年轻，头发不见白，我妈眼角只有浅浅细纹，皮肤是劳动人民惯有的小麦色，身上味道干净又温暖，我趴在她怀里吸了一口，是妈妈的味道。

此时我才又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我重生了，也是我爸妈的重生。

坐在餐桌吃着久违的饺子，热气氤氲着家的味道，我一边吃一边悄悄抹眼泪。

我爸妈担忧地看着我，又因为我现在是敏感的青春期，所以也不敢多问，只能不停地往我盘里拨饺子表达他们的关心。

吃完饭，我妈切好水果，把我赶到房间休息。

我坐在高中时期的书桌前，台灯照亮了我在桌子上刻的爱心，爱心中写着裴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