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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不可能！”

袁香兰没有说话，一步步走上大殿，不怒自威：“裴瑜！”

“臣在！”

“信王谋逆，祸乱朝纲，拿下！”

“是！”

……

一年多了，长乐宫里似乎跟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现下已经开春，这宫里已经开满了春花，阳光很和煦，似乎一切都在变好。

可是看着那空空的大殿，袁香兰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除了案上的奏折，便是这空寂寂的大殿陪着她。

而这案上每一本折子上都是昨日平定信王之乱后，大臣的奏折。

除了说处置信王的，便是要拿国师顾子砚问罪的。

三年来的上千条人命，压在顾子砚一个人身上，这样的罪太过深重，除了死，谁都无法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可是，她心里还是犹豫，如何……下得去手。

“在想什么？”顾子砚的声音从后殿旁传来。

袁香兰回过神来，忙将面前的奏折合上，摇了摇头：“没什么，听说无极宫种了很多木槿花，我想去看看。”

她起身向他走去，谁都没有提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第三十六章 无极

记忆里的无极宫格外清冷，可是到了春日，竟是如此欣欣向荣的模样。

院子里的木槿花开，像火像霞，十分艳璨。

袁香兰坐在书房窗边，转头就能看见窗外的木槿花，可不知怎么，她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酸。

她知道了，顾子砚从头到尾都是爱她的，可就是因为爱得太过热烈，却是伤人伤己。

果真世上，无人能逃过这四字，过犹不及。

“自你登基以后，已经整整四年多没有来过我这无极宫了。”顾子砚说起这话，语气带着丝丝哀愁。

袁香兰轻轻点头，眼中说不清是喜是悲：“是啊，很久了。少年时，你还经常教我画丹青。可惜那些丹青我都烧了，今日你再教我画一回吧。”

顾子砚笑了笑，指了指墙角书箱：“那里，一整箱，全是你的丹青，你不用学。就算不会画，也没有关系。”

看着那只书箱，袁香兰眼神一暗，挪了挪身子：“你坐过来，到我身边来。”

顾子砚眼中带着笑，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了？你从前可……”

话还未说完，顾子砚就感觉唇上一片柔软，他眼中闪过一瞬间惊愕。

“我，跟内府说了，今日留宿无极宫。”袁香兰眼神怔怔开着他，眼眶却已经红了一圈。

顾子砚愣了一下，语气沉闷：“珠儿，你我都不能再负了这天下百姓了，我曾经很想站在你身边，很想娶你，可是现在……你会遇到更好……”

袁香兰吻住他的唇，眼角掉下一滴泪，连带着声音都多了几分哽咽：“顾子砚，我们要个孩子吧，你别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

日子一天回到了从前，朝鼓响，君王早朝。

袁香兰坐在那熟悉的位置上，心里说不出来的沉闷，朝臣们跪在面前，无不是求她处死顾子砚的。

其实，朝臣跪请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经拖了一个月了，只是现在民怨沸腾，再拖下去，恐怕会有大变。

袁香兰仍旧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暂时退了朝，群臣却都跪在大殿不肯离去，她心情无比沉重。

“陛下！”

她刚走到自己寝殿门口，便看见崖生跪在她跟前，眼睛有些红肿。

袁香兰顿了一下，神情有些疲累：“怎么了崖生。”

崖生在她面前狠狠磕了三个响头：“陛下可还记得，您曾说过，世上之事都是公平的，种下什么因，就有什么果。国师顾子砚，罪孽滔天，陛下难道还要护着他吗？”

是啊，种什么因，便结下什么果。

若是最后死是顾子砚的果，那这座清冷的宫殿便是她种下的果。

她轻叹一声，看着崖生，双目无神：“你爷爷，是押进宫来，被国师所杀吧？”

崖生跪在地上没有说话，权当是默认了。

袁香兰凄然一笑，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崖生，孤答应你，不会偏袒他，也不会偏袒孤自己。你去……替我请国师来吧。”

其实，今日上殿，她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可是到最后她还是说不出口。

长乐宫今日清寂得有些可怕，袁香兰坐在那里，宫中冷得骇人。

“裴瑜。”良久，她叫了一声，“替孤，备酒。”

身后的裴瑜看着她，脸上有些犹疑不定：“陛下，是给国师备……什么酒？”

她抬眼，泪水盈满眼眶，开口又如此肯定：“备，鸩酒。”

裴瑜张了张嘴，本还想说什么，可察觉到她微微发颤的手，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臣，遵旨。”

第三十七章 此生最好的人

夜色沉暮，繁星满天。

整个长乐宫，所有人都被屏退，一个人都没有。

寝殿中，袁香兰浅浅含笑，看着眼前的顾子砚：“难得今日长乐宫如此清寂，天上的星星特别耀眼，你再陪我看看吧。”

顾子砚的眼神，落到面前备好的酒上面，眼中闪过的不知是欣慰还是痛苦。

他抬眼，也对她笑：“是时候了。我们许久没有喝过酒了，今日心情好，喝一点也无妨。”

端起面前那杯酒，顾子砚冲她举杯。

袁香兰表情未变，笑着点头举杯：“好。就喝一杯，你陪我去看星星好不好？”

“好。”他的声音明柔得像是在哄小孩。

“哐——”两杯相碰。

顾子砚举杯，杯沿一点点贴近唇边。

“等等！”袁香兰骤然红了眼，伸手拦住他，“顾子砚，我们……我们……”

她突然哽咽，那一句我们逃吧，堵在喉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子砚轻轻拉开她的手，冲她浅笑：“乖，很快就会好的。”

他决然饮下那一杯酒，眼中泛了泪光。

放下酒杯，他仍旧笑道：“臣，多谢陛下赐酒。”

袁香兰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眼泪终于在那一刹那掉了出来。

她起身抱住他，突然泣不成声：“对，对不起顾子砚，你，你等我，我会来找你的，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你也别丢下我好不好？”

顾子砚轻轻抱着她，语气很轻：“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你会做得很好，我相信你。我会等你，不急。”

她眼前能看见的，都是他那一头银发，他这一生其实太苦。

而她身为帝王，到最后銥誮，也什么都给不了他。

“顾子砚，都会好的，大昭会好的，你也是，还有我。”

顾子砚没有回答，只摸着她的头发明柔道：“你不是还要我陪你去看星星吗？走吧。”

袁香兰卧在他怀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感觉岁月从未如此静好过。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袁香兰听不到他的心跳，感受不到他身体的明热。

长乐宫有人在哭，哭得如此悲恸而又断肠。

那一夜的星空真美，是袁香兰一生看过最璀璨的星空。

那一夜的真漫长，是袁香兰一生度过的最漫长而绝望的夜。

那一夜的人，是她此生最好最爱的人。

可那一夜，将那个人带走了，无声无息，她一生所有的眼泪，也都留给了那一夜。

……

皇城的太阳跟从前一样，东升西落，眨眼间便是倏忽许多年。

顾长盛站在长乐宫前，望着远处那个孤独地坐在大殿的身影，眼眶有一瞬间酸涩。

他阔步上前，行礼：“参见陛下。”

袁香兰没有抬眼，捂着手帕咳嗽了几声，满脸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