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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坐了一夜。

“夫人，今日大年初一，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小梅担忧道。

苏烟禾缓缓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我心中有数。”

梳洗打扮一番后，她起身去了老夫人院中如常请安。

陆老夫人是顾琤的娘亲，亦是陆家当家主母。

苏烟禾到厅内等了半个时辰，老夫人才在嬷嬷的搀扶下从缓缓出现。

“儿媳给娘请安。”苏烟禾微微屈膝行礼。

陆老夫人当即就冷着一张脸。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天天这副羸弱不堪，也难怪昨夜我儿弃你而去！”

苏烟禾一怔，没想到昨夜之事已传至老夫人耳中。

“是儿媳的错。”她低着头，声音微涩。

陆老夫人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模样，愈发觉得晦气。

“凭我儿的身份连公主都娶得，若不是你以恩相挟，怎会轮到你做我陆家妇！”

苏烟禾维持着屈膝的姿势，垂眸静静的听着训斥。

这些话，三年来她听了无数次，早已心平气和麻木无感。

陆老夫人训斥累了，将自己早已定好的决策道出。

“成亲三年无所出，你既不能延续我陆家香火，自去给我儿寻一门妾室，诞下子嗣。”

苏烟禾心猛地一颤，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衣袖。

“母亲也知夫君的性子不喜受人摆布，儿媳恐不能做主。”

陆老夫人当即沉下脸：“你这毒妇，是想我陆家在你手上绝后吗？！”

苏烟禾垂着眼帘：“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陆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语气带愠：“你既同意，那纳妾一事便定下来。正好我娘家有几个侄女，身体康健又谢婉贤良，定能与你相处得来。”

苏烟禾愣住，双腿似是灌了铅似的钉在原地。

老夫人哪里是让她自己去为顾琤寻一门妾室，分明就是在等她这句话。

不一会儿，厅内进来几名女子，各个容色俏丽。

苏烟禾看着她们生动的容颜，心底泛起阵阵酸意。

她竭力不让自己在人前失，而陆老夫人的话却再度给了她打击。

“你务必要让我儿同意纳妾，为陆家繁衍后嗣。”

苏烟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老夫人院内离开的。

她浑噩地走着，心情始终都静不下来。

“夫人，咱们到姑爷办差的地方了。”身边的小梅提醒道。

苏烟禾这才回过神来，忙转身准备离去。

小梅忍不住叮嘱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要和姑爷说纳妾事情，否则姑爷定会不喜。”

这时，身后传来侍卫的声音：“陆大人”。

苏烟禾脚步一顿，转身望去。

只见顾琤和身穿飞鱼服的夏莹并肩而行。

雪天地滑，夏莹脚下一滑，顾琤的手穿过她腰间，稳稳接住了她。

这一刻，苏烟禾的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雪“刷刷”落下的声音。

喉间倏然泛起腥锈，她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唇。

心底的痛意一点点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苏烟禾怔怔看着夏莹笑盈盈地玉过顾琤，随后两人四目相对，默契的离开。

雪花飘落，映得他们二人的飞鱼服是那般般配……

一刹那，苏烟禾失去浑身力气。

染血的帕子掉落在地上，瞬间染红了雪白的积雪……

第四章 离去

  

医馆。

大夫帮苏烟禾把完脉，眉宇间全是沉重。

“我早说过夫人的身体经不起风浪，如此一遭，恐怕是熬不过半月……”

小梅一听，眼眶骤红：“怎么会？不过是风寒，怎么就只能活半个月了，大夫，是不是你看错了？”

小梅不停询问，想要求个不一样的答案。

而苏烟禾却神色如常。

“这三年来，多陆王大夫帮我诊治，可否帮我再制够半月的药丸？”

“唉！”大夫叹气摇头，提笔写药方。

半个时辰后，苏烟禾拿了药丸，在小梅的搀扶下乘坐马车离开。

小梅看着自家主子平静到如若无事的样子，又想起她独自一人承受病痛折磨，心疼不已。

“夫人，您竟然连我都瞒着。”

苏烟禾抬手抚上她的发髻：“小梅，咱们得提前回永州了。”

时日无多，她要是能死在家乡，也是一桩幸事。

此时，马车外传来孩童的嬉笑声，纯真又烂漫。

苏烟禾掀开帘子，看着孩童们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眼中涌上羡艳。

如果弟弟还在，该是和这些孩童一般大了。

回到竹院。

苏烟禾打开桌上的木盒，从木盒里拿出第一层新写的休书，目光扫了眼夹层内的遗书。

心情有些悲寂。

她盖上盒子径直去向书房，门口的小厮见是她，便没有阻拦。

书房内，顾琤正在在批阅文书，见她走进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苏烟禾垂眸，将休书放到了桌上。

顾琤看着信封上大大的“休书”二字，右眼一跳。

好半晌，他才抬眸看向苏烟禾，目光寒寂。

“又在闹什么？”

苏烟禾指尖微颤，柔弱的声音带着坚决。

“妾身一无所出，二患恶疾，三善妒，七出之条犯了三条，知不配为陆家妇，自请下堂。”

每艰难道出一句话，都好似钝刀划过她心头。

“老夫人已择了几位谢婉的小姐，准备给您纳妾，没了我，大人足以匹配更优秀的女子。”

顾琤闻言，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恼意：“就因为我不陪你回乡祭拜，你就三番四次闹，连这些莫须的罪名都编出来，是不是一定要我陪你回去才能消停！”

“不用了。”苏烟禾已不愿再多言。

顾琤看着她一副不服软的样子，顿觉恼火。

“好！本官如你所愿。”

潦草签下名字，便甩给了她。

纸张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孤零得好似随风而逝。

苏烟禾弯腰捡起，默默收好。

临走前，苏烟禾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祝大人往后前程似景，娶到自己心仪之人，儿孙满堂。”

这时，小梅的声音从外传来：“夫人，行囊已经收拾好了。”

顾琤微怔，骤然转恼怒。

这个女人竟连行囊都收拾好了！

“苏烟禾，我没功夫陪你胡闹！”他怒斥道。

但门外的苏烟禾，再也没有回头。

……

顾琤一坐到天明，换上朝服，独自去见陆老夫人。

“纳妾一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琤想起昨日之事，心中一阵烦闷：“苏烟禾已自请下堂。”

陆夫人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下来，布满皱褶的脸上满是欣慰。

“算她有自知之明，连你的人和心都拴不住，怎为人妻……正好，纳妾一事便由母亲替你操办，你要早日为陆家延续香火……”

顾琤不耐烦听这些，借口要去上朝便起身离开。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妹妹陆倩的声音：“哥哥，你真的把嫂嫂休了吗？”

顾琤冷着脸，没有说话。

见状，陆倩也知道劝不动，只叹了一口气：“嫂嫂是个好女人，希望哥哥不会后悔。”

顾琤没料到自家妹妹会替那个女人说话，脱口道：“她不会后悔才好！”

说罢，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