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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隧道口那片光都好像变得很远。

衣书洛喘着粗气，一步步地跑着。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这儿倒下，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景木言还在等他，他还没能见到两人的孩子出生，他要和景木言陪着孩子长大……

“顾组长！”

隧道口，组员的声音传了进来。

震动已经停下，但随之而来的是阵阵余震。

衣书洛将老陈交给冒险跑进来的组员，艰难地扯着唇角：“快，快走……”

说着，他扶着山壁快步朝出口走去。

心中的不安和恐慌忽然变得更为强烈，连同心脏都有种紧缩的刺痛感。

他紧皱着眉头攥着胸口处的衣襟，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让他全身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

景木言……

衣书洛心一窒，眼底多了几分慌乱。

景木言还在铁路局，她可能会在办公楼，虽然勘测部在二楼，但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阵巨响，大量石块如雨一般落下。

衣书洛眼眸一震：“小心！”

他扑上前，用尽全力把前面两人往外一推，整个人向后倒去，地上尖锐的石块刺进他的后背，面前最后的一丝光亮也被石块遮住。

整个隧道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组长！组长！”

衣书洛强睁着眼，仅存的模糊意识支撑着所有的感官。

外面的人在叫他。

他试图动动手脚，却发现一点多余的力气也没有了，就连呼吸都觉得万分困难。

景木言……

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乌云遍布的天阴沉的如同一块灰黑色的绒布。

景木言被医生用担架抬着狂奔进临时搭建的产房，鲜红的血顺着她过去的路点点滴滴地落下。

腹部仿佛被硬生生捅进了一把利刃的疼痛让她将下唇咬的渗出了血。

“落落！落落！你坚持住啊！”

灰头土脸的同事紧紧握着她的手，满脸泪水。

景木言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她喘着粗气，字字艰难：“帮我……我去，找，找俊霆……”

“可是……可是这儿……”

同事含泪为难地看着她，外边交通几乎都被堵塞了，去工地起码要三四个小时，目前景木言这个情况她又怎么能放心离开。

“啊——！”

一阵更为难忍的疼痛让景木言嘶声裂肺的叫了出来，她只觉下半身被人撕裂了一样。

衣书洛，衣书洛！

你在哪儿！

她紧咬着牙，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颤。

医生面色凝重：“不好，可能要难产。”

闻言，景木言一把抓着医生的衣袖，攥到骨节泛了白。

“医生……求，求求你，一定，一定要帮我……保住孩子！”

她噙着泪，断断续续地说着。

现在衣书洛生死未卜，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她不想自己连两人的孩子都没保住。

她不能，她不能失去孩子！

第四十二章 黑暗

临时产房外，逃过一劫的顾父和顾母正焦急等待着。

里面时不时传出景木言的惨叫，听得人心都揪了起来。

顾母看着那些因为失去亲人嚎啕大哭的人，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老顾，你说俊霆出了事，要我们怎么办啊？”

“别胡说八道！”顾父呵斥了一声，却也红了眼，“俊霆和落落都是好人，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与此同时，被困隧道已经不知道多久的衣书洛意识越渐模糊，空气也开始稀薄起来。

隐约中，他好像听见了景木言在叫他。

一声一声，她正哭着叫他的名字。

衣书洛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紧缩的心微颤着。

黑暗好像在吞噬他最后残存的感官，而剩下一片湿粘的血腥味似乎在告诉他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他泛红的双眼淌过几许不舍与挣扎。

他曾失去过景木言，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如果他死在这儿，景木言她会怎么样？她一定会哭，她还怀着孩子，等生产时，又有谁陪着她……

衣书洛试图动了动身子，可哪怕动一根手指，随着而来的便是刺骨的痛意。

而此刻他才感受到自己的下半身几乎都被石头压住了。

隧道外的声音越来越小，衣书洛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好像已经不再需要空气了。

黑暗中，他好像看见了初见时的景木言。

齐肩黑发，脸蛋红红的圆圆的，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而后一身凤冠霞帔的她又代替了她原来的模样。

景木言喜欢传统婚礼，所以他们没有穿婚纱。

衣书洛不由无力地弯了弯唇角，那时候他还说婚纱好一些。

但看到一身红色嫁衣景木言，他只觉得他这辈子都不能忘记那么美的她了。

或许他的一辈子已经走到了尽头。

又或许这重新来过的机会只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

他以为他可以和景木言永远在一起了，但这次先离开的，可能会是他……

只是桐坞铁路竟然成了他又一个遗憾。

渐渐的，残留的点点意识慢慢涣散，随着一丝光亮照进黑暗的隧道，最后一丝气息也消散在了飘浮的灰尘中。

雨慢慢变大，在一片哭声和呼唤声中，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像是给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顾母听着这孩子的哭声，腿不由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依誮生，生了！”

不一会儿，一个满头细汗的医生走了出来：“母子平安！”

闻言，顾母不由地笑了，但是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最后痛哭了起来。

儿子生死不明，儿媳妇生了个儿子，这样的悲喜交加让她万分难受。

临时产房中。

景木言靠在病床上，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知为何，眼泪顺着眼角淌过了脸颊。

一种从未有过抽离感从心底漫延开来。

衣书洛……衣书洛他还活着吗？

为什么她心里这么慌，好像已经失去了他一样……

滂沱大雨冲刷着变成了断壁残垣的城市，夹杂的哭声如同一声声惊雷。

夜幕降临。

几个满身泥泞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抬着一个下半身鲜血淋漓的人跑了过来。

“医生！医生！”

一旁等待消息的顾母和顾父一愣，透过那满是灰尘和血的遮挡，那看起来毫无声息的人俨然是衣书洛。

“俊霆！”

顾母顿时泪如雨下，扑了上去，却被护士死死拉住。

“那是我儿子！我儿子！”

顾父再也忍不住眼泪，嘶声叫着。

医生跪在一旁，替衣书洛检查着，然而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被同事扶着走出临时产房的景木言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紧缩。

望着几步外那早已没有气息的人，她心仿佛在那一刻都停止了。

耳畔所有声音都似乎消失了，连同视线中的人都只剩下衣书洛。

“俊霆……”

沉重的步伐缓慢地移动着，景木言一步步地朝他走去。

工人看着这一幕，蹲在一旁嚎啕大哭。

即便下着大雨，也无法冲淡这浓重的血腥味，而这股味道来自她最爱的人。

景木言只觉得脑子里有无数惊雷在轰响着，关于衣书洛的一幕幕都在脑子里重复上演。

她通红的眼眶浸满了泪水，眼中却又带着丝万念俱灰。

“咚”的一声，景木言瘫倒在衣书洛身边，颤抖的双手慢慢抚上那张沾了灰尘和血的脸。

“俊霆，你，你醒醒……”

轻轻的声音像是怕他受到惊吓，她含泪笑着：“我们，我们又儿子了，你起来看看他啊，俊霆？”

然而回答她的只剩下周遭凄惨的哭嚎和雨声。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景木言伏在衣书洛的身上，感受着他已经渐凉的身体，声嘶力竭：“俊霆——！”

第四十三章 彼端

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