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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

洪水褪去，整个县城遍地残垣，疮痍满目。

迟名川定标降落点，缓缓下降。

落地。

迟名川迅速解开安全扣，下了驾驶舱。

一众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和夏父排列而站，还有憔悴虚弱的病患百姓都站在一旁。

每个人都眼睛红肿，肃穆无言。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呼呼风声仿若哀鸣。

迟名川看着这一幕，他加快步伐朝前走去，心跳乱得厉害。

人群中没有卢艺可的身影，最前面的地上安静放着一个单薄的担架。

担架上躺着浑身是伤的卢艺可，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迟名川瞳眸骤缩，身形一下子定在了原地。

肩戴红十字袖章的夏父站在担架旁，神色悲戚。

“雨停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满满，爸带你回家——”

夏父说完，颤抖地伸出手，亲自将白布盖过卢艺可的脸。

第十二章 没能遵守的约定

一只有力的手拦住了夏父的动作。

迟名川一瞬不瞬死死地盯着那苍白的面孔，似是要将这模样刻在心底，刻在骨子里。

他伸出冰凉的手，覆上卢艺可更加冰冷的脸颊，轻声唤道：“卢艺可，你别吓我。”

可是她没有睁开眼睛，没有笑着回应他说：“迟名川，我在逗你玩呢。”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那苍白的脸色，和惨白的嘴唇，他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掌心里感受不到一点温热。

迟名川终于崩溃，他双膝无力，跪倒在地，声音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说说好了，要等我接你的吗？！”

心脏处传来被撕裂一般剧烈的痛苦，连带着他的胸口都闷痛不已，呼吸都是不畅的。

这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定，最终只有他遵守了。

明明他才知道当年的真相，明明他还有那么多话要和她说，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温宁只是他的妹妹，和她分开的这些年，他从没和别人在一起过。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五年来他有多想她，那无数个失眠的夜晚皆是因她。

苏冉在这时走近了一些，用很轻的声音说：“卢艺可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她是英雄。”

迟名川猛地抬起眼，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只听见他声音平静的说：“我不需要她成为谁的英雄，我只想要她好好活着。”

很平凡的一个愿望不是吗，为什么偏偏不能实现？

夏父忍着悲痛在迟名川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救死扶伤，是她的责任，就算再来一次，她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这是医生的信仰。”

生命不息，医者不息。

国难面前，总有人要逆行，才能换回更多人的岁月安康。

“伯父……”迟名川深吸了一口气，疼得呼吸不稳，“我只是不甘，为什么会是她。”

夏父顿了顿，纵使难以启齿，却还是如实相告：“满满她……得了胃癌，她瞒着所有人没有接受治疗，已经是晚期了。也许她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牺牲，那么最合适的就是她。”

闻言，迟名川的大脑一瞬空白。

这些字他都听得懂，怎么连在一起就让他觉得茫然？

胃癌，晚期，没有接受治疗……

“为什么……”他失神地低声呢喃。

苏冉抿抿唇：“卢艺可和我说，比起那样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离去，她更希望走的时候体面一些。”

体面。

迟名川低垂着头，蓦地笑了一声。

五年前，他的母亲去找她，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希望两个人分开的体面一些，不要让彼此到了最难堪的地步？

紧接着，迟名川低低地笑起来，像是疯魔了一般。

但是没有一个人制止他。

因为他们在他的笑声中只能听见他的心碎，他的绝望，他的崩溃和他的痛苦。

一个小女孩跑到迟名川身边，红着眼，哭道：“哥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医生姐姐！”

她就是卢艺可用生命救回来的小女孩。

迟名川咽下喉间的苦涩，将小女孩抱在怀中，低声安慰：“这不怪你，你不要自责，只要你身体健康，医生姐姐在天上也会开心的。”

被救起来的人们都会感谢牺牲的医护人员，可是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之中，他们不会再经常想起她。

只有他，会在寂寥的深夜想起他的女孩。

想起这份平淡深刻的爱恋。

第十三章 美好回忆

迟名川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上面了解情况之后，担心他驾驶飞机会出状况，便派了另一位飞行员来。

但迟名川休息过后，坚持着要自己驾驶，他说出的理由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他说：“我答应她要亲自接她回去，我不能食言。”

最后上面决定，还是由迟名川主驾驶，另一位飞行员则作为副驾驶，以防特殊情况。

直升机平稳地落在降落点，所有人的心也跟着落地。

卢艺可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有医院的医生护士，也有其他医院一起并肩过的伙伴，还有空中救援队的队员，和被她救起来的小女孩和家人。

夏父站在最前面，看着墓碑上女儿笑靥如花的面孔沉默地落泪。

迟名川站在夏父身后，眸色里尽是哀伤。

他在心里说：“我遵守了诺言。”

不知道是不是连老天爷也被卢艺可感动，暴雨和洪涝都随着她的离去而平息下去。

之后迟名川便请了一个长假。

他回到家中，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大箱子。

箱子上没有一点灰尘，是他常常拿出来看的原因。

里面装了很多东西，有一条灰黑色的围巾，是他和卢艺可在一起后，他的第一个生日，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当时她说：“你带这个颜色一定好看。”

迟名川的面容是俊逸的，但是他不善言笑，便显得清冷桀骜，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而这条灰黑色的围巾戴在他的脖子上，平白地给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还有一个飞机模型，是卢艺可送给他的第一个情人节礼物。

他曾是班里成绩最好的那个，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她送给他这个飞机模型，对他说：“希望我可以坐上你驾驶的飞机。”

后来他如愿地成为一名飞行员，但那时他们已经分开，她没能坐上他驾驶的飞机。

箱子里还有很多东西，一条墨绿色的条纹领带、一个月球模样的夜灯、一个男士钱包、两枚蓝宝石袖扣……

东西一样样被拿出来，每件物品都承载着一段美好的回忆。

直到最后，迟名川看着箱子底愣住。

那里躺着一条黑色手链。

他记得的，那是卢艺可亲手给他编制的手链，说是能保平安

这条手链是整个箱子里最不值钱的东西，但却是迟名川最喜欢的，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找到，还以为是丢了。

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就好像是离去的卢艺可帮他找到了，然后放在这里，护他平安。

积压了几天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开了闸的堤坝一般，在他的脸上肆意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