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萧程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对她有些关心过头，又补充了一句：“公主殿下无恙便好。”

沈泠泠正巧醒来，便听见萧程的话。

果然，他在意的只是公主的安危，那是他的职责。

“泠泠，你醒了。”沈叙白见她转醒，“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无碍。”沈泠泠摇摇头，“又麻烦表哥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沈叙白笑笑。

不知为何，萧程听他这话，心里隐隐又冒出了些火气，却无从反驳。

想到刚刚纸上的内容，沈泠泠觉得如坠冰窖。

上面写的最多的是一个陌生又熟悉名字：“婉晴”。

这应当是沈母的日记，看纸张的泛黄程度，应当有些年岁了。

原来，沈家夫妇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名唤沈婉晴，因先天不足，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

沈母曾遇到一个西域来的大师，以千金购得一盆石斛花。

说只要找到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女孩，让她悉心栽培，便可将两人的命格互换。

沈母世代医家都束手无策，因救女心切，信了那西域人的话，将沈婉晴将养在别院，在慈幼局寻到了她，给她取名“沈泠泠”。

三年后，沈婉晴还是因病去世了。

沈母不愿相信，以为是哪处出了岔子，后又觉得是沈泠泠克死了她的亲女儿。

她即使知道那石斛花有剧毒，却依旧让沈泠泠好生照料，不可懈怠。

但沈家夫妇对沈泠泠确如亲生女儿一样好，她对他们从未起疑。

如今想来，他们每次看她，唤她的时候，看的、叫的真的是她沈泠泠吗？

她不过是他们女儿的替身罢了。

沈府，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甚至连名字，也不属于她。

可笑叶芷吟曾经艳羡她能被沈家收养，而沈家夫妇当时又一眼选中了她。

她们都以为是自己幸运，不曾想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自己这一生，原就是一场虚妄！

第三十一章

沈泠泠一时难以接受，这才急火攻心。

她并不恨沈家夫妇，只是觉得心中无限悲伤。

“泠泠，你这是怎么了？”沈叙白见她的眼睛微微泛红，眼角还有些湿润。

沈泠泠摇了摇头，又看向萧程，语气有些冰冷，“萧大人还在此处做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

萧程心下一沉：“臣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沈泠泠直视他的眼睛，“若非我逼问，你打算何时告诉我？”

“我……”萧程一时哽住了，他原本确实并不打算告诉她。

沈府被锦衣卫查封，自然也早就搜寻到了这些纸张，但因其内容与通敌无关，便无人向萧程禀报。

但萧程方才听闻沈泠泠身中剧毒八年有余。

能如此长期下毒，不被发现的，也只有她极其亲近之人才能办得到，那便只有沈家夫妇了。

他这才重回沈府寻找，知道了真相。

但沈泠泠却并不知晓，她以为萧程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方才萧程知道自己身中剧毒，表现得那么惊讶，当真是好演技啊。

不过是想看她的笑话罢。

自己在他眼中向来如此不堪，不，她本就从来没有入过他的眼。

他们本就隔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如今两人之间，除了那名义上的一纸婚约，便是那所谓的君臣之谊了。

沈泠泠心中满是苦涩之意：“萧程，我当真从未了解过你。”

萧程心里一紧，有一丝的不安。

他沉默片刻才说：“那沈府一案……”

“自然要查。”沈泠泠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无论如何，沈府既是无辜的，就该还他们清白。”

“哪怕，他们心中的女儿不是我，但养育之恩总是要报的。”沈泠泠看向他，“此事，就拜托萧大人了。”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沈泠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而她眼中的疏离，也微微刺痛了他：

“公主……客气了。”

“泠泠，我看你这脖子上的伤也挺严重的。”沈叙白见气氛有些不对，忙岔开了话题，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还破了皮，你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听到他的话，沈泠泠这才平复下心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又要辛苦表哥了。”

“好说。”沈叙白打开了他随身所携的折扇，“本神医定不会让你留疤的。”

眼见气氛轻松了些，沈叙白像打开了话匣子，兀自与沈泠泠聊了起来。

萧程见两人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熟稔，言笑晏晏。

莫名有些烦躁，觉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甚是刺耳。

“臣先告退了。”萧程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待萧程离开，沈泠泠才收起了眼里的笑意：“方才多谢表哥了。”

沈叙白无所谓地摇了摇扇子：“知你不想与他多说，我故意气他的。”

“嗯？”沈泠泠有些不解，自己都还没生气，萧程又何来生气之说。

沈叙白用扇子轻轻打了下她的头：“你还未开窍呢。”

“你俩当真是绝配啊。”他看向萧程离去的方向，摆了摆头，有些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句：

“长路漫漫，道阻且长啊。”

第三十二章

萧程走后，却并没有离开温泉宫。

他知道沈叙白就住在沈泠泠寝殿的隔壁后，也寻了一处相近的院子住下。

“怎么，现在锦衣卫都这么闲了吗？”沈叙白见了，忍不住调侃他，“萧大人身为指挥使，不用去主持大局吗？”

“臣奉旨，前来保护公主殿下。”萧程瞥他一眼，“世子不也这般清闲？”

“我本来就是闲人一个，不比萧大人公务繁忙。”沈叙白转了转手中的扇子，从善如流。

“再说了，萧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沈叙白冲他眨了眨眼，“我可也是奉旨来照顾泠泠的。”

他故意将“照顾”二字咬的极重。

闻言，萧程果然皱起了眉：“世子与她是如何相识的？”

“嗯？泠泠没同你说吗？”沈叙白笑笑，一手打开了折扇，清了清嗓子，大有一副说书的架势，“那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了，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路过……”

“世子稍歇，臣去给公主送药。”在他开始长篇大论之前，萧程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拿过一旁的药碗，径直向沈泠泠的寝殿走去。

沈叙白一口一个泠泠，叫得还真是熟稔。

他都没……

细细想来，他好像从来没这般唤过她。

他甚至很少同她说话，大多都是沈泠泠主动叫他。

但自她回宫后，好像再没有叫过他“阿程”。

想着，萧程端着药进了门。

“表……”沈泠泠见来人是萧程，愣了下，“原来是萧大人。”

萧程见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有些不悦，冷哼了一声：“公主看见臣，好像很失望啊。”

“萧大人多虑了。”沈泠泠看到他手中拿着药碗说道，“不过一碗药而已，还劳烦萧大人亲自送过来。”

沈泠泠以前望穿秋水，都未曾得见萧程一面。

如今倒是日日能见他了，还是他自己主动前来的，也是奇了。

“萧大人，一直待在温泉宫，不用处理公务吗？”沈泠泠疑惑。

“守护公主殿下，就是臣的职责。”萧程抬眼看着她，“你很希望我走？”

“怎么会，大人想多了。”沈泠泠说着，想从他手中接过药碗，却被萧程躲开了。

忽略了沈泠泠疑惑的目光，萧程顺势坐在了她的床榻边：“臣喂公主喝药。”

沈泠泠有些发怔，下意识向后缩了缩，“怎可劳烦萧大人亲自动手，我自己来就好。”

萧程从善说道：“皇上特地吩咐臣要照顾好公主，这是臣的职责。”

他都将皇上搬出来了，沈泠泠也不好在说什么。

萧程拿起汤药吹了吹，一勺一勺地喂给她。

从未受过他如此温柔的对待，沈泠泠有些受宠若惊。

也不知道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样反常。

不知为何，沈泠泠觉得这次的药，她没有尝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