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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陈家没必要大费周章替她遮掩，除非她的存在会危及陈家前程，甚至毁了陈家在朝中支柱，而你应该明白这个人是谁。”

陈兰桡颤了颤：“是陈鸿…”

燕归“嗯”了声。

“我知道你气愤，可是你要明白，如陈鸿这种浸淫朝堂多年的人，是绝不会允许你毁了他的官声的。”

“你要是就这么回去与他们质问，他们要是心善一些，还会好生安抚你，想办法说服你将事情遮掩过去，大家安好。”

“可要是心狠一些，怕是会直接抹干净所有证据反咬你一口，不仅毁了你父亲身后名，还会坐实了那外室女身份，让你从此甩不掉她。”

“他们占着尊长二字，轻易就能毁了你。”

陈兰桡死过一次，那些惨痛的代价早让她知道陈家的人有多心狠。

她心口颤了颤，忍不住抬头：“那我该怎么做？”

燕归见她这么快就平静下来，眼底划过抹赞赏：“要么忍了这事，若要动，就得一击毙命。”

陈兰桡咬了咬牙。

忍她是不会忍的，可要是想一击毙命……

“与人对敌，最忌无策擅动，知己知彼才能百胜。”

“你与陈鸿、跟陈家之间天生就处于弱势，以幼驳长，礼法不容，所以你得先看清楚他人短处，知晓自己优势，明白对方想要什么，惧怕什么，而你又有什么能够制衡他的。”

燕归修长手指放在膝上，说话时吐息很轻。

如同教导稚子，循循善诱。

“行事前顾虑周全，搏命时亦要留好退路，善战者勇，攻心者利，明白吗？”

陈兰桡闻言低头沉思。

陈鸿他们在意名声，在意脸面，在意陈家门楣，亦怕陈姝兰真正身份暴露出来，毁了陈鸿官声前途。

而她的优势……

她出身虽然尊贵，可父母双亡天然能博人怜惜，陈家迫害更能叫人心疼她处境，而且她有个护短至极的王妃姨母，又有个曾经教导过帝王，与朝中不少老臣交情莫逆，弟子也已成朝廷肱骨的故去太傅当外祖父。

只要她能占理，她就无所畏惧。

陈兰桡眼中迷茫散去，心中安定下来，再看着燕归时忍不住咬着唇。

这个人明明之前还想要她的命，恶劣至极的戏耍她，逼得她狼狈至极。

如今却又教她应对陈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燕督主为什么帮我？”

顿了顿，兰桡似想起什么，“你先前说你犯了不少人的利益，想是跟他们有仇，这些人里是不是也有陈家？”

燕归见她防备，忍不住笑了声：“别多想，本督若要谁的命，还犯不着借你个小孩儿的手。”

当年的事情是隐秘，牵扯到太多的人命，叫她知道不是好事，他于是换了个说法。

“你脖子上戴的那块玉，是我母亲姊姊留下的遗物，她于我有再造之恩。”

“这玉是她心爱之物，本有阴阳两截，她将其中一截给了我母亲，另外半截给了她挚交好友。”

他伸手从自己怀中取出那半块龙纹佩来，展开放在掌心。

陈兰桡惊讶地瞪大了眼，下意识伸手摸着已经挂回了她脖子上的那半块断玉。

这玉是她从小戴到大的，她自然是记得，原以为不过是残缺的断玉，没想到居然还有另外一半，而且这一半还在燕归手中。

“幼时薛姨常与我说起她那位好友有个女儿，还说若是见了，你该唤我一声阿兄，让我护着你，所以你不必怕我。”

阿兄？

脑海里如雷劈中，陈兰桡猛地僵住。

她见识过燕归冷戾无情，自然也知道他因这断玉突如其来的让步。

只因为她与他口中那位“薛姨”有关，他就能教她如何对付陈家，替她出头。

那如果这玉在陈姝兰手上呢？

陈兰桡眼前发黑费力垂着眼眸，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上一世她被人送回陈家，醒来时已经换掉了衣裳，这玉也不知所踪。

陈瑾修他们只说那农户送她回来时就不见此物，她也只当是遗失在了山里。

她毁容断腿后，陈姝兰曾有近一年时间都对她伏低做小，陈家也从未有人提及过燕归，可后来突然有一天，她就认了燕归当义兄。

陈兰桡颤声道：“如果没有这玉，督主可会认人当妹妹？”

“本督又不是闲得慌。”

没事没干的，认什么妹妹？

燕归话落，不知又怎么吓到了小孩儿，见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他瞬间头疼。

“怎么又哭了？”

小时候还能拎着小孩儿举高了哄上一哄，如今……

他长身而起，衣摆掠动间走到了床榻之前，顶着那张能吓哭了小孩儿的俊脸，伸着大手拍了拍她脑袋，“不哭了，我替你宰了陈家的人。”

陈兰桡怒从心头起，一巴掌打掉头上的爪子：“谁要你帮！！”

混账玩意。

“……”

燕归被打的一愣，瞧着瞪圆了眼炸毛的小孩儿。

陈兰桡又气又恨又害怕，压着自己刚才胆大包天的手，

“我要去铖王府…”

或是想起燕归说的那句“阿兄”，又壮了壮胆子声音大了些，

“现在就去！！”

……

沧浪瞧见督主抱着陈小娘子出来，那狐毛大氅遮住她娇小身形，等一进马车，陈小娘子就一个骨碌滚进了角落里。

那马不停蹄又怂又菜的样子，让沧浪嘴角抖了抖扑哧了声，缙云也是忍俊不禁。

陈兰桡没受伤的半边脸涨得通红。

燕归见她自暴自弃地缩在角落里也是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刚才还张牙舞爪，这会儿倒知道怕了。

第6章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跟兰桡比？

铺着厚厚软垫的驷车极为宽敞，车中还摆着长条案。

陈兰桡原本还担心燕归找她麻烦，或是讥笑她胆大包天，可谁知他上车之后就靠在对面小憩。

男人闭着眼时脸上线条柔和下来，冷白素容沉入轻晃的光影之中，似寒玉落于温水，消弭了一身逼仄人心的凛厉。

她心中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扭头掀开身旁帘子。

䧿山离京城不远，燕归的庄子就在城郊。

早春桃花未开，梅花已谢，四周积雪压住的农田其实并无太好的风景，冷风吹在脸上有些冻人，可许久都没见过外间天日的兰桡却满是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气息。

等驷车走进东城门时，周围行人多了起来。

那逐渐鼎沸的人声，偶尔传来的叫卖，都让她无比真切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马车到了铖王府前，却得知铖王妃去了户部尚书府中赴宴。

沧浪站在外间说道：“今日钱家三郎娶亲，铖王妃去赴宴了，听说谢世子也去了……”

“可要进去等他们？”燕归看向陈兰桡。

陈兰桡轻咬着唇，她被扔在䧿山之中差点没命，谢寅却欢喜赴宴：“不，直接去钱家！”

……

户部尚书钱宝坤是岭南大族出身，虽不比京中崔、陆两家底蕴，可四十岁时就稳坐户部头把交椅，手握朝中钱户要职十年未曾挪动，光这一份能耐就足以让京中上下与之交好。

他府中三郎娶的是恩远伯府嫡女，亦是身份显赫的人家，此时钱府宾客盈门，极为热闹。

铖王妃与人坐在挂着幕帘的八角亭里，笑谈着钱家的这桩好婚事，隐约就瞧见远处有些说笑着的少年男女结伴而来。

“那不是谢世子吗？”

与铖王妃相熟的文信侯夫人周氏笑着道，“谢世子身边的那位女郎倒是瞧着眼生，莫不是好事将近了？”

铖王妃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顿时面露嫌恶：“可别晦气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庶女？”

文信侯夫人讶异，“该不会是陈家那个？”

此言一出，铖王妃脸色都黑了起来。

谁都知道铖王妃的长姐嫁入了陈国公府，与陈家二爷陈熙恩爱异常。

那荣氏早年诞下一女便伤了身子再难有孕，风姿绰约的陈二爷却拒不纳妾，只守着荣氏过日子。

这二人天不假年双双亡故之后，多少人感慨他们深情，提起时谁不道他们鹣鲽情深，可谁想前段时间陈家却突然多出来个庶女，说是那早死的陈二爷血脉。

这事在京中可谓珍奇，当初多少人赞陈二爷痴情，这事出了后就有多少人讥笑。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陈家会将那庶女放在府里遮丑，可谁知陈家那位玉台公子却带着那庶女连赴了好些宴会。

他逢人便说那是陈家女郎，托人对她多加照看，言语多有疼爱怜惜，不消几日就让满京城都知道他多了个隔房的庶出堂妹。

如今倒见得，这铖王府的谢世子也对那庶女多有亲近？

谢寅几人也留意到了铖王妃她们这边，一众人便都走了过来。

“母亲。”

谢寅容貌俊逸，笑起少年意气风发。

其他几人也纷纷行礼：“见过铖王妃。”

谢寅见陈姝兰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似是不认识眼前人，便颇为怜惜地替她解围：

“姝兰，这是我母亲铖王妃，这位是文信侯夫人，我母亲算起来还是你姨母呢，不必拘束。”

陈姝兰有些害羞地上前：“姝兰见过姨母。”

“我阿姊只有一个女儿，女娘别乱叫的好。”

铖王妃一句话就叫陈姝兰白了脸。

谢寅皱眉：“母亲！”

“叫什么叫，人在这里，你叫魂儿呢？”

铖王妃不是个好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