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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瑄带着酸味的怒火一顿,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跑出去找人了,而是去帮忙了。
这倒衬得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便有些古怪。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蔡添喜,他义正严词地骂了一句:“尚服局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什么东西都得陆音姑娘去找,要他们做什么?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岂能做这些粗活?”
他装模作样地看着贺瑄:“皇上,奴才看尚宫六局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贺瑄侧头咳了一声,顺着蔡添喜给的台阶下了:“说的也是,不过眼下不急,等太后寿诞过了,你……”
他看向陆音,“你再着手整顿,肃一肃宫里的风气。”
只是庄妃现在掌管宫务,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会当成陆音是想要示威夺权,会对她做些什么。
陆音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这个而拒绝,可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说一句他会警告庄妃不给她添乱的,可话刚到嘴边——
“是,奴婢遵旨。”
贺瑄一噎,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陆音这就答应了?
虽然交给她的差事,不管多难她都鲜少拒绝,可这次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陆音虽然从不怕事,可也不会上赶着惹事,这次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贺瑄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先前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陆音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的脑袋隐隐发疼,却死活找不到头绪。
“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传太医来看看?”
陆音忽然开口,贺瑄自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垂眼朝她看了过去,她仍旧是很平淡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想法来。
心里的沉闷感又浓郁了一些,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他再清楚不过,不必这么折腾。
“太医来也不过是开养神的药,倒不如你给朕按按,说不定还要舒服一些。”
陆音低头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殿。
她手上带着皂荚的味道,和以往淡淡的沉香混着香膏的味道完全不一样,贺瑄闻见的那一刻颇有些陌生,他将那只手拉过来确认似的靠近鼻尖又嗅了一下。
果然不是以前闻到的味道。
“今天怎么没涂香膏?”
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便有些拿捏不好频率,陆音索性停了下来:“宫人没有香膏的规制,以前是奴婢逾制了。”
贺瑄忍不住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虽然为了避免宫女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耽误了自己的差事,宫规是不许她们过度装扮的,穿什么服色,戴什么首饰,涂什么胭脂都有规定,可私下里她们多戴一支珠花,多涂一些香膏,是没有人会追究的。
何况陆音还是掌事宫女,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陆音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去,力道适中地开始按压,贺瑄不自觉放松下来,陆音穴道找得很准,仅仅几下而已,他的头痛就缓解了。
当然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是,陆音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外头却忽然吵闹了起来,他皱眉坐了起来,眼神仿佛变成了刀子:“外头在闹什么?”
德春拧着一个小太监的胳膊将人提了进来:“回皇上,奴才刚才正打扫外殿,瞧见这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就拦住问了句话,没想到他言辞闪烁,身体发抖,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贺瑄一抬下巴:“搜身。”
“是。”
德春应了一声,抬手就要剥那小太监的衣裳。
贺瑄一愣:“住手!”
德春动作顿住,满脸茫然的看了过去:“皇上,怎么了?”
怎么了?陆音还在这呢!
他脸色漆黑:“朕让你搜身,你脱他衣服干什么?”
太监再怎么断了根,那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蔡添喜是怎么教的人?!
他恼怒的看了一眼德春,德春一无所觉:“回皇上,这身上藏东西的地方可不止衣服里,不脱干净怕是搜不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
他不自觉回头看了眼陆音,倒也不是他小气吃醋什么的,不许陆音看旁人的身体,他是皇帝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就,就是……这么赤身裸体的,不雅。
他琢磨着寻个理由让人退下去,可不等他开口,陆音先屈膝一礼:“奴婢告退。”
贺瑄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噎住了,今天陆音似乎格外懂事,不止没有给他惹麻烦,没有让他生气,甚至连话都不必他多说。
可怎么就忽然懂事了呢?
他看着陆音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今天陆音,好像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第109章德春不简单
陆音回了偏殿,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她甚至顾不上兑热水,就将手浸在了沁凉的井水里。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井水的温度仍旧很低,冷得皮肤生疼,可她仍旧没有将手拿出来。
她要洗掉那种温热的触感,只有那感觉消失,脑海里那诅咒似的话才会消停。
她一遍一遍地换水,一遍一遍地清洗,直搓得手心通红。
“姑姑,是不是你回来了?”
秀秀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将陆音从近乎魔怔的思绪里拉扯出来,她盯着自己红得仿佛要沁血的手看了又看,才慢慢应了一声,放过了自己。
“醒了?饿不饿?”
她擦干净手进了内室,秀秀满脸笑地摇头,她昨天原本想等陆音回来一起睡的,结果等到半夜人也没回来。
她虽然年纪小,可毕竟在宫里也好几年了,一猜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
这阵子陆音在和皇帝闹别扭,她身为身边人,就算因为养伤睡得迷迷糊糊,也是有所察觉的,很担心陆音什么时候就真的把皇帝激怒了,被责罚贬斥。
可现在好了,陆音又侍寝了,虽然仍旧是没名没分,可只要还能侍寝,那就证明皇帝不会发作她。
她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姑姑,你和皇上和好了对吗?”
陆音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和好?
他们之间,可以用这个词吗?
秀秀磨蹭到了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你和皇上不会闹了,对吧?”
已经发生的事,就算过去了,也不会消失,会一辈子根植在心口深处,慢慢腐蚀她的血肉。
但有一点秀秀说对了,她不会闹了。
她浅浅地扯了下嘴角:“嗯,都过去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太平很多。”
只要她牢牢记得现在的身份,不把自己当成特别的那一个,很多事就能变得很简单。
但秀秀不知道她更深层的意思,只以为她和贺瑄是彻底的摒弃前嫌了,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太好了,我这阵子总做梦,梦见咱们被撵出去了。”
她说着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胸口,她的确梦见过陆音和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