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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玺靠在床头迟迟没开口，只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祁砚有些不放心，走得一步三回头，等出内殿门的时候看见他歪倒在了床上，披在身上的寝衣已经晕染了一片水迹，也不知道是从伤口处渗出来的还是疼出来的冷汗。

他不自觉顿住了脚，一时有些分不清楚现在的文玺是装的，还是刚才面对朝臣时淡定自若的文玺才是装的。

盛瑶迎面走过来，他犹豫许久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和她客气有礼地寒暄，但蔡添喜在旁边不停催促，盛瑶很快就进了内殿。

说话声隔着窗户飘过来，先是蔡添喜有些惊慌的声音，大约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然后是盛瑶问要不要请太医。

他本以为文玺要得偿所愿了，可对方等了半天才开口，说的却是不妨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他啧了一声，这人真矛盾，不疼的时候能装模作样，真疼了又什么都不说了。

第209章我们出宫走走吧

太后离京那天，文玺去送了，他并不介意给失败者一点颜面。

但太后似乎气得不轻，一直坐在马车里不肯露面，临行前才打开车窗看过来：“哀家现在才明白你到底设了一个什么样的局，罢了，棋差一招，没什么好说的，可你以为哀家走了这京城就太平了？”

她冷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上林苑的刺杀可和哀家没关系，你迟早会被人拉下马的，哀家等着那一天。”

文玺面色不变，轻轻一抬手：“恭送太后起程。”

车窗关上，马车骨碌碌滚动起来，因为这次离开并不光彩，所以并没有动用凤驾的仪仗，七八个宫人，十来个护卫就是全部了。

一行人甚至没激起多少尘土，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文玺想着太后临行前说的那番话，被人拉下马吗？

他轻轻一哂，明明被人这样威胁了，他心里却没有丝毫慌张，天下也好，皇位也好，用这种东西做筹码，他不怕输。

他生来一无所有，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只要那个在人群里能一眼看见他的人还在，就没什么可害怕的。

他抬脚上了城墙，看着这恢弘壮阔的皇城，心里没有豪情万丈，没有野心勃勃，有的只是空茫，无边无际的空茫。

想见盛瑶。

他迫不及待回了宫，还没进乾元宫的大门就听见盛瑶的声音飘了出来，他心下一缓，放慢脚步走了进去，盛瑶正指挥宫人操办中秋宴，这是寻常见惯了的场景，可他却靠在门框上看得出神，飘荡在半空的心也悠悠然落了地。

“皇上？”

忽然有人注意到了他，惊慌之下喊了出来，忙碌的乾元宫众人都被惊动，纷纷伏地问安，眼见盛瑶也要拜，他忙不迭上前，一把扶住了她：“以后不要行这种大礼。”

盛瑶不置可否，只将一张单子递了过来：“这是中秋给各位大人的赏赐，皇上看看可有疏漏。”

文玺心里一叹，他现在说什么盛瑶好像都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当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不好强求，只能听话地翻开单子，可说是给各府的赏赐，第一页却是给后宫的，良嫔，惠嫔，萧嫔和三个贵人。

还没看清楚赏赐的都有些什么东西，只看见那一长串女人的名单，想到这些人都是他名义上的人，他就先心虚了。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合上了单子：“你做主就好。”

盛瑶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可大约是文玺心虚的缘故，总有些不敢直视她，他不自觉想起盛瑶那次跳太液池时的情形。

她该是多么在意自己亲近其他女人，才会做出那么决绝的事情来，她当时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上不来呢？

应该想过的吧，盛瑶从来都不是莽撞的人，可明知道有危险，她也还是做了。

文玺口舌发干，喊了一声盛瑶，却迟迟没能说出下文来。

盛瑶耐心地等着，不催促也不好奇，可这样的平淡就足够让人难堪。

文玺忽然间很想念以前的盛瑶，那个梗着脖子和自己吵架的盛瑶；那个埋怨自己不关心她的盛瑶；那个生气委屈也会红眼睛的盛瑶……

“中秋那天，我们出宫走走吧。”

他压下心里对盛瑶会逃宫的担忧，故作镇定地开了口。

盛瑶却没给出回应，她仿佛是没听见一般平静的不像话，文玺有些意外，这和他想的反应不一样。

“你不想去吗？”

盛瑶这才抬眼看过来，神色仍旧冷淡：“中秋那天，奴婢会很忙，皇上若是想出宫，寻别人吧。”

文玺心下失望，盛瑶虽然忙，可不会忙到连出宫的时间都没有，她只是不想和自己出去而已。

“那就到那天再说吧，兴许你会有空。”

盛瑶还要拒绝，忽然有人拉了她袖子一把，惊得她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侧头一看，却是秀秀。

就这走神的档口，文玺已经走了，盛瑶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再次看向秀秀：“你不在尚服局，来这里做什么？”

秀秀亲昵地抱着她的胳膊：“想姑姑了呀。”

盛瑶淡淡看着她，目光透彻：“说实话。”

秀秀一顿，心虚地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抬起来：“真的是想姑姑了，但也的确是有点别的事……”

她吞吞吐吐，盛瑶却一过脑子就明白了，前阵子清查尚宫局的事，六个尚宫落马了两个，还有一个死了，这些缺自然是要人补的，昨天文玺才下旨按品级补缺，尚服局没了尚服，按理说司珍会升上去，而作为司珍的徒弟，秀秀的身份自然也是要水涨船高的。

“新任尚服想让你担任司珍？”

秀秀傻笑了一声：“什么都瞒不过姑姑……”

她说着脸又垮了下来：“可是我在尚服局学艺才一年，很多事情都没做好，我怕当了司珍之后会给师父和姑姑你添麻烦……”

盛瑶眉头一皱：“你做不好，旁人便能保证做得好吗？”

秀秀一时无言以对，这种事情谁能保证？

只是她做小丫头做惯了，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成为管事的大人物，何况现在她虚岁才十四岁。

“姑姑，我……”

“秀秀，尚宫局素来稳当，这么大的变动还是第一次，如果这次你不能抓住机会，可能终其一生就只能做个寻常女使了，你明白吗？”

秀秀沉默了，她自然也知道机会难得，可做个寻常女使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姑姑，我还是再等等吧，我真的……”

怕再给你惹麻烦。

上林苑的那场蛇灾，她至今还心有余悸，只是一个点心而已就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一旦升了司珍，就要去主子们跟前伺候，那时候要是再犯错……

她不怕自己受罚，但真的不想再连累盛瑶。

盛瑶看她这幅样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勉强：“算了，我会给你安排好，若是你到了年纪还没有前途，就出宫吧。”

秀秀感激地笑起来，抱着盛瑶的胳膊拍她马屁，只是说着说着就想起了刚才的事，她声音低下去：“姑姑，皇上要带你出宫你怎么不去啊？这机会多难得啊。”

盛瑶的目光看向正殿，文玺开了窗，正在案前批折子，认真的样子倒是和多年前一般引人注目，可——

“人不能总在一个地方栽跟头。”

第210章中秋的热闹

中秋佳节，普天同庆，盛瑶从早起便不得清闲，后宫各处的节礼，御膳房的餐食，连带外臣的赏赐也落在了她身上。

以往外臣的事是蔡添喜负责的，可他自先前落水后，身体便大不如从前，多走两步路都要喘粗气，盛瑶也不好把这些事再推给他，只能一力承担了下来。

等将往各府送赏赐的人都打发出去，天都已经黑了，宫里各处都点上了花灯，瞧着多了几分热闹。

她又替文玺做主，给各宫的宫人都赏了月饼，等宴云台那边的家宴开了，她才不远不近地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抬手锤了锤发酸的腿，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为宫务忙碌了吧。

好在没出岔子，也算有始有终。

仰头看了眼月亮，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