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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妃一袭丁香色色葡萄石榴六幅齐胸襦裙,罩一件同色短袄,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面容,发髻上簪一根小童钓鲤鱼的金钗,小童神色顽皮可爱,鲤鱼仿佛刚刚从水面被拉起,又作为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这支金钗造型生动,人物栩栩如生,一看便是皇家珍品。那鲤鱼一晃,不经意间流露出她有孕在身的倨傲。
柳妃一身湖色彩蝶穿花齐胸襦裙外披了件浅金色薄纱披帛,那薄纱我一眼认出,该是西域进贡而来的,这显示了沈景溪对她依旧宠爱,她平静的面容被一双不甘的眼睛出卖。而满头超出她品阶的珠翠,更显示出她心底对我回来的不甘。
丽妃脸色灰败,连装束都不若往昔富丽。一件玫红绣浅一色桃花朵朵的对襟,仅在领口袖口滚了两道宽阔的团福镶边,点了水钻与粉晶。乌发也不过梳了个高髻,连步摇都没戴,只是几根朱钗花钿,选的也是十分简单的桃花样。她的这份灰败,我想与我并无什么关系,而是源自她此时已在狱中的父亲。
怡昭容身上的杏林春燕对襟我看着十分眼熟,仿佛是自己曾经穿过的,又像当初我在黄家村为李家小姐修补衣服时绣的那件。但是妃嫔穿戴皇后旧服乃是犯上,我想怡昭容不会不知。穿皇后做出的衣服虽更是僭越,但毕竟没人知道那是出自我手,况且她此时神色恭顺,低垂的眉眼里只有谦卑与紧张,想来这件衣服不过是个巧合。
皓月湖蓝浮光锦上裳上有银丝绣出的并蒂蝴蝶花,下裙选了素净的月白色,看上去清秀乖巧。只是,她闪躲的眼神和不时揪紧丝帕的双手,都显出她内心极大的不安来。
这不安是自然的,她曾经想要置我于死地,甚至大意地在以为我已服下毒酒后说出了心中的秘密。但她绝对想不到,我从那地狱中爬出来,又回到今日这高高在上的位置。我想她清楚,我虽良善,但却爱恨分明。所以,在经历了那样多的事之后,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第一百九十五章闲花落地听无声(2)
我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慢慢扫过,再落到下面其他妃嫔身上,这里面,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安阳郡守吴大人的女儿,以及陈佐领的女儿。见我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蕙菊借奉茶的当儿低声道:“紫衣的是吴答应,粉衣的是陈常在。”她停了停又道:“陈常在歌声婉转,又能识字作诗,是当年入宫那批里最受皇上喜爱的。”
我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用盖子轻轻撇了撇茶叶沫子,浅浅品一口,带上温和亲切的笑容道:“各位妹妹都坐吧。”说罢看了看和妃又道:“来人,把台阶上那把椅子挪去给和妃。”
大羲律等级森严,后宫对于等级的要求更多。皇后凤座下手处有三个位置,立在凤座下一阶丹犀上,是正一品三夫人的位置。二阶丹犀左右各两个位置,是正二品四妃的。正二品四妃以下,便按等级前后坐在殿中,而座位也有区别。正三品和正四品是椅子,正五品及以下则是圆凳。
此时我手指的,正是正二品妃位的椅子,上面铺着大红五蝠捧寿如意纹鸭绒软垫的是德妃椅,与铺着樱子红色四君子如意纹鸭绒软垫的贤妃椅、宝蓝色多籽多福葡萄纹鸭绒软垫的慧妃椅以及玫紫色红粉缠枝牡丹吉字纹的庄妃椅一道摆在丹犀上。而高一阶的三夫人椅子上的软垫则简单许多,只是杏黄色鹅绒软垫,上面仅在四角以金线疏疏绣了凤尾纹,以示三夫人虽高贵,但始终不能与皇后比肩,简朴的垫子更是要她们心生敬畏。
我从前从未注意这些,此时却从她们一个个盯在这些椅子的贪婪目光上,看出其实我是幸运的,不用在斗争中去想尽办法坐到前一排的位置上。我自入宫便已坐在最高处,这一切,除了沈景溪的宠爱,更多源于我的家族。
宫女搬了慧妃椅给和妃,她没有推辞就谢恩接受了,甚至微微挺了挺还尚不明显的肚子,面上有小小的得意。
在她落座的瞬间,我看到柳妃狠狠地扭紧了手里的帕子。
和妃虽有孕,但大羲律规定,正五品以下有孕即可晋位,正三品以下诞下皇嗣即可晋位,而正三品以上,必须诞下皇子才可晋位。所以此时,她只有生下皇长子才能晋位。
而我此举便是向众人说明,只要和妃诞下麟儿,无论男女都会晋位慧妃。所以,当和妃坐下时,众人发出难以抑制的抽气声。
丽妃却似没有注意到这些场景,她愣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目光略有呆滞,完全没了年初顾盼间的神采飞扬。
我不再关注她们各种神色,劝诫了几句,又说了我与沈景溪对后宫用度的决定。众人自然不敢有异议,且争先恐后地表了心愿。
之后,蕙菊便捧了个五彩琉璃碗上来,声音虽轻,但众妃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娘娘,该喝药了。太医特别嘱咐一定要按时辰服用。”
我接过慢慢饮着,下面众人皆是有眼色的。和妃率先起身:“娘娘大病初愈还需多休息,臣妾们便不叨扰了。”
我将药碗搁在一边笑道:“待本宫休养好了,一定与各位妹妹好好话话家常。”之后又关切地看着和妃道:“你要保重身子,龙裔要紧。”又朝蕙菊道:“吩咐内务府,湃雪宫要减的份例银子从坤宁宫出,和妃需要什么也从本宫的用度里扣。”
和妃忙拜道:“臣妾惶恐,万不敢受。”
我摇摇头:“皇上虽下旨减去各宫三分之一的份例,但你不同旁人,不能受一点委屈。就不要推辞了。”
和妃的笑容如疏淡的月色:“那臣妾便谢过皇后娘娘了。”
之后众妃皆行礼告退,自始至终皓月和怡昭容都没有抬头朝高高在上的我,悄悄看上一眼。
众妃散了没多久,沈景溪也下朝来了坤宁宫。我坐在小花园的夜合花下正喂鱼,从池水中看到那个明黄的倒影。
“皇上怎么来了?”我拍拍手站起来。
“想看看你。”沈景溪的眉间有疲惫与淡淡伤怀。
我多半猜到一些,也垂下眼帘:“今日臣妾见到丽妃,她完全变了个样子。”
沈景溪身子一颤。
我抬起头:“臣妾想恳求皇上,无论孟翰之最终是什么下场,也请不要太过为难丽妃妹妹。”
沈景溪的眼里浮上一层暗影,与他低沉的声音一样。
“她如今已不是丽妃而是庶人了。”他看着我:“今日早朝,孟翰之被查处私通敌国,私卖军粮,证据确凿,朕顾念孟家之前的功绩,满门留全尸。”
他的眼中中颇有不忍,但语气坚决:“丽妃跟了朕很久,所以留她活口,仅贬为庶人囚禁繁逝,也算是对开恩了。方才该是你最后一次见她。”
我只抚弄双绶带上的凤凰刺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景溪轻揽住我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