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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盘问咱们尽量不出一点儿纰漏，不让他们往那上面怀疑。”

陈大郎点点头。

张氏走后，陈大郎还是无法入睡，黄月香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怎么也无法从他脑海里抹去，他开始恨起她来，恨她干嘛不像平时一样逆来顺受，明明老老实实受着就不会死了，偏要梗着脖子瞪着眼睛跟他嚷什么“你打死我算了？”他火气能不大吗？

“对！都怪这贱妇！”他咬牙切齿地咒骂，“自己死掉也就算了，还要连累我提心吊胆。死了也不叫人安生的贼贱妇！”

不知在脑海里骂了多少遍，陈大郎渐渐疲了。掘坑不是个省力气的活，身子一旦沾床，困乏全找上来。

齁齁地睡到天大亮，若不是张氏敲窗唤他，他怕是还醒不过来。

烦躁地应了两声，陈大郎随意地横伸手臂。骤然间，脑袋里劈下一道焦雷，他倏地睁开眼睛，眼睛睁得大大，眼角几乎要撑裂了。胸口起伏不定，呼吸加剧。

身旁原该是空的，手臂传来的触感又切切实实地告诉他，他的手搭在了一具柔软的肉体上。

陈大郎僵硬地扭动脖子，动作可以称得上慢之又慢，当他终于把脖子扭过去了，他惊恐的瞳仁深处赫然倒映着黄月香皎洁的脸庞。

第一味香：结魄（六）

8.

陈大郎“啊”地一声从床上滚下去。黄月香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看到陈大郎坐在地上，奇怪道：“你坐地上干嘛？”

清晨的熹光洒进来，照在黄月香脸上，细腻的皮肤上隐隐可见绒毛，和真人一样。陈大郎骇破了胆，哪里敢回黄月香的话，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出去。

黄月香不以为意，起床换过一身衣服，以木簪简单绾了个发髻，便到橱下去。厨房里陈大郎和张氏不知在嘀咕什么，看到她过来双双吓得面无人色。

黄月香笑盈盈道：“起来晚了，不曾做早饭，好在娘已经做好了，要不然官人今早该饿肚子了。”

待要上前，张氏身体挡在儿子面前，双手往前一推：“你、你别过来！”

黄月香不明所以，“怎么了，娘？我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你你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娘这话问的，我当然是人了，难道还能是鬼不成？娘有大白天见过鬼吗？”

张氏看一眼头顶的日头，镇定不少，接着又感到毛骨悚然。昨夜她亲手埋的，还能是梦不成？纵算她做梦了，陈大郎能跟她做一样的梦？

母子俩对视一眼，惊恐的情绪瞬间放大无数倍。

“娘，我可以过去打水了吗？”黄月香如平常一般说道，“我还没净面呢。”

“昨晚发生的事，你都忘记了吗？”陈大郎激动道。

“昨晚？昨晚发生什么了？”

她迷茫的表情不似作伪，陈氏母子实在是糊涂了。

黄月香被他们搞的没了耐心，径自走过来打水。陈氏母子吓的一径跳开，仿佛她真是鬼怪，他们避之唯恐不及。

黄月香冷笑一声，不做理会。

吃饭的时候，黄月香捧着碗，跟正常人一样吃东西。

那母子俩也捧着碗，不吃，光看她吃。黄月香给他们夹菜，他们忙忙地闪开，黄月香觉得莫名其妙。

吃过饭，黄月香同往常一样撤下碗筷，拿到后厨清洗。

“娘，她可以吃饭，怎么可能是鬼？”

“现在的鬼厉害啊，保不准是尸变成了什么厉害鬼，来找咱们索命来了。”

“娘，我想……”

“娘知道你想什么，现在青天白日的，可不成。等晚上吧，晚上再说。你照常去寺里，别耽误了正事。”

“这种时候我还哪有心思去寺里？”

“不去寺里和个死鬼呆一天？”

陈大郎被说服：“我去寺里娘怎么办？”

“不怕，娘有法子对付她。”

9.

张氏不准儿子白日掘尸，自己却控制不住往杏树底下溜达。时而拿脚踢踢土，时而折下一枝杏枝在土上乱划。

黄月香见婆婆举止古怪，问她在做什么。倒把张氏下一跳。

“悄没声儿的，站人背后做什么？”

“我看娘来来回回在树下走了好几圈了，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我有什么好找的。我看这块地方不错，打算种点青蔬。”

“这么大个树荫罩着，种什么能长？”

阳光给树冠筛下来，光影洒在身上，变幻不定。张氏看黄月香站在虚虚实实光影间，肌肤白的近乎透明，不似人类，忽然奓起胆子，一个箭步冲过来，攥起她腕子：“你一个死人还流连人间做什么，还不速速离去！”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眼珠险险瞪出来。黄月香心下骇然，本能地想挣脱，张氏死死扣住她，不容她躲。嘴里念念有词，乃是驱鬼避邪的咒，念完了，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啐一口唾沫，拍黄月香脑门上：“魑魅魍魉显原形，清净光明更吉祥，给我现！”

黄月香被她拍得晕头转向，又沾了一脑门唾沫，岂有不气的，搡开她，揭下额头上的黄符，往下一掷，用脚碾碎了。

“娘，胡来也有个限度。去安乐坊宋朝的医院瞧瞧吧，别再耽误了。”

张氏怔了怔，琢磨过来她的话，向地啐一口，“呸，这短命鬼竟然咒我有病！”

骂完寻思起来，黄符何以不灵，莫非年头久了？说起来这黄符还是三年前打一个游方道士手里买的，街坊邻里都买了，她也买了一张，就防备着今天这种不时之需。

黄符不灵倒不怕，大不了花钱请几个道士，就怕她怨气重，是个法术高深的鬼，谁来也不顶用，那可就棘手了。方才她抓她手臂，和抓真人一样，能幻化得这么逼真，道行匪浅。

这样一想，张氏胆颤心惊，又祈祷她不是鬼了。指不定昨晚的事是一场梦。世间偏有那样离奇的事，她和她儿子梦到一处去了，都说母子连心，好像也说得通。

脚下黄土又实打实提醒她昨夜的一切并非梦境。

两种思想天人交战，迫使张氏目下就想掘开看个究竟。终究忍住了。呆家里害怕遭那厉鬼算计，干脆往隔壁孙大娘处串门。

陈大郎在鸿胪寺同样不好受，脑海里不断闪过张氏被厉鬼吞吃的画面，无端端打了个寒噤，回过神出了一身冷汗。同僚问他怎么了，他推说昨夜做了噩梦，至今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被笑了一回胆小。好不容易挨到散值，张氏却不在。

“娘，娘。”陈大郎唤了几声娘，惊动了黄月香。

她打厨下出来，道：“娘今天不对劲儿神神叨叨的，我开玩笑叫她去安乐坊瞧病，莫非真去了？”

谁知陈大郎居然拿手指着她，面如腊色道：“你……你是不是把娘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