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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景天尧的视力和听力已经恢复了,只是偶然还头疼。
看清颜菀菀,他是失望的。
他知道阿云皮肤黝黑,可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略感沮丧。
不过,真实的人,和想象中模糊的人,的确会有很大差距,他也没太较真。
他问颜菀菀想要什么。
颜菀菀神色哀切:“我母亲以前做过我父亲的外室,我也是生在外面的。就这件事,是我永远无法洗刷的委屈。”
她说,她想要陪在景天尧身边,就怕旁人说她没资格。
她又说,她一生受人歧视,她很想要体面的生活。
“……尧哥,你能娶我吗?”她问他。
那时候的景天尧,并不怎么乐意,却还是一口答应了。
原因无他,他对婚姻并无敬意。
他从未幻想过婚姻,甚至没想过自己另一半的模样。
婚姻于他,可有可无,毫无价值,故而他很干脆答应了。
颜菀菀想要体面,他给她,反正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开始和她议亲。
而后,他遇到了颜诗蓝。
幽暗的牢房,她抬起眼,眼神颤颤的,可神色努力维持镇定。光线太淡了,模模糊糊中,他仿佛瞧见了那天晚霞沐浴中的阿云。
颜诗蓝说话的节奏,也隐约有阿云说话时的语态。
她伸手揉按他小腹,景天尧蹭地起了一身火。
她开口说话,淡淡乌药香。
这一切,都令他神往,像把他拉回了那个傍晚。
那天,在颜诗蓝看来,他很突然吻住她,轻浮油滑;对他而言,却是向往已久,感情堆积得太满,瞬间破堤倾泻 。
也是那天开始,景天尧隐隐后悔,他不该答应颜菀菀的要求。
他明明可以用钱打发她。
再后来,颜诗蓝成为他义妹,他更后悔。他其实也可以认颜菀菀做义妹的,一样很体面。
景天尧从未遇到令他心动的人,故而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现在,他想要反悔,扭转这个局面。
颜菀菀如果愿意退亲,他可以提携她父亲,给予她一笔丰厚钱财,足够他们全家衣食无忧一辈子的。
若她不愿意……
那就杀了她。
“景天尧。”颜诗蓝叫他。
他回神:“什么?”
“你会放过我吗?”她问。
景天尧用力搂了她:“傻话。”
“那么,我们今晚开始,行吗?”她又问。
景天尧反而有点懵:“开始什么?”
“你说,让我陪你三个月。”颜诗蓝淡淡说,“你既不肯放手,我也没本事逃开。我们今晚开始。景天尧,今天立秋了。”
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但愿这场噩梦,三个月后可以醒来,她平平静静过她的日子。
第79章想让你和我走
车子到了别馆,景天尧带着她往里走。
他牵着她的手。
手指紧紧扣住她的,似牢牢将她箍在他掌心,令她无处可逃。
别馆的客厅放了冰,阴凉舒适。
景天尧一进门,解开衣衫的纽扣,喊佣人:“拿冰湃的汽水来。”
很快,佣人端了汽水。
颜诗蓝的是橘子味,甜丝丝,又凉。
她着实热,又渴,拿起来喝了小半瓶。
景天尧则一口气灌了一瓶。
他想起什么,转身进了一个房间。
很快,他从房间出来,拿了一束新鲜欲滴的玫瑰。
红玫瑰娇嫩,开得丰神凛冽,有淡淡花香。
“还没坏。”他将它递给颜诗蓝,“送给你。”
颜诗蓝微愣:“哪来的?”
景天尧挨着她坐,仰靠进沙发里,将长腿搭在茶几上。
他身姿舒展而放松:“新开的歌舞厅,让我去捧场。他们搞的花样,弄来最新鲜的玫瑰。”
又告诉颜诗蓝,“客人买了送给歌女,你猜多少钱一支?”
颜诗蓝不怎么出入歌舞厅,只偶然听人说过。
“五百大洋一支?”
景天尧微愣。
继而他哈哈笑起来:“珠珠儿,你比我纨绔。”
颜诗蓝:“……”
“一百大洋一支,我听到后吓一跳,说他们抢钱。周君望告诉我,有些客人一晚上买好几百支,专门捧歌星。”景天尧说。
又说颜诗蓝,“五百大洋一支,你真敢猜。”
颜诗蓝:“……”
这是她在报纸上读来的。
再过十几年,有个红极一时的歌星,大总统都给她捧场。
俱乐部提供三种玫瑰,红黄白,都是用飞机从国外运回来的。
红玫瑰最便宜,五百大洋一支;白玫瑰一千。
那个红歌星,一晚上能收几百支。
——颜诗蓝从花边小报上看到过,当时也觉得震惊。
“玫瑰只是一种噱头,还是花钱捧人。”颜诗蓝说。
她看着这些玫瑰,一共八支,每一朵都饱满鲜艳,心情似乎好了点。
她问:“你也是一百大洋一支买的吗?”
“不是,从周君望那里抢的。”景天尧道。
颜诗蓝:“周君望是青帮龙头家的大公子,是吗?”
“你认识他?”
颜诗蓝认识。
前世,经盛柔贞的介绍,她给周君望看过病。
病好了后,周君望时常到药铺看望她,每隔一个月要请她单独吃个饭,会和她聊很久。
他总有很多话和她说。
颜诗蓝儿子念书的学校,也是周君望帮忙的。不过她儿子并不知道她和周君望有交情。
他们来往有一两年,不算密切,倒也不生疏。
周君望是个很周到的朋友,隔三差五会看看颜诗蓝。
颜诗蓝那时候是中年妇人了,眼角的细纹遮不住,故而对男人不敏感。
周君望有身份地位,家里三房太太,外面莺莺燕燕围绕,他不会对一个中年妇人起什么心思。
颜诗蓝大大方方与他来往。
他总让她有困难就开口。
颜诗蓝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处理不了就忍了。只为她儿子念书一事,求过周君望。
只不过,颜诗蓝临死前的半个月,最后一次和周君望见面,他突然问了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她:“颜诗蓝,你愿意和我去香港吗?”
颜诗蓝当时不明所以。
她没细问,药铺有事找她,她就先回去了。
而后一直忙,又和家里人争药铺是否关门的问题,没空见周君望。
再后来她就死了。
重生后,生活一直裹挟着她往前,她也刻意回避很多的记忆。
若不是今天遇到了周家的二公子,又听到景天尧说起周君望,她都快不记得他。
周家二公子二十岁还穿葱绿色肚兜睡觉,也是周君望偶然提到的。
——他最后问颜诗蓝的那个问题,大概是他自己要走了,想把自己家人、亲信和朋友都带走。
所以他礼貌性问问颜诗蓝,要不要一起去。
那时候宜城反中医很严重,颜诗蓝的药铺还被进步学生们堵过门,报纸也是天天讨伐。
香港反而能容得下中医。
周君望的确是个很好的朋友,会替她考虑很多。
“……想什么?”景天尧捏住她下颌,让她转过脸看他,“不会是想周君望吧?”
颜诗蓝:“我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
她要十几年后才见到周君望。
重生后,生命轨迹在一点点改变,也许她这辈子不会有周君望这个朋友了。
这阶段,也的确不认识。
“……晚上想吃什么?”景天尧没深究,转移了话题。
颜诗蓝:“没什么想吃的。”
天热,没胃口;在景天尧身边,更加没胃口。
“吃凉面,行吗?”他问。
颜诗蓝:“好。”
景天尧让女佣去厨房吩咐一声。
他没有动手动脚,而是靠在沙发里,和她聊天。
他问颜诗蓝,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料子,喜欢什么首饰,从小学医吃了哪些苦。
颜诗蓝见他肯正正经经说话,自然有问有答。
“你的英文跟谁学的?”景天尧问她。
颜诗蓝不能说跟盛柔贞学的,会吓死景天尧。
她迟疑一瞬。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