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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门口许多人举起手机拍照打卡，颜洛盈微微侧了侧身子，避免正面入镜。

她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拎着蛋糕，目光随意掠过人群，朝着路边的停车位走去。

收回视线时，她余光里瞥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颜洛盈骤然停住脚步，缓缓转头，不自觉屏住呼吸。

女人穿着墨绿色裙子，茶色锁骨发松散地披在肩上，气质安静温婉，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微风从她身侧拂过，连裙摆掀起的弧度都透着温柔的味道。

颜洛盈就这样僵在原地，她甚至忘记自己站在人群里，有人路过不小心撞到她肩膀，低声跟她道歉，她也恍若未觉。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自动切成静音，眼前熙攘的人群全部虚化，她眼里只有母亲的身影。

或许是她看得太久，苏婉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过来。

视线撞上的那一刻，颜洛盈看到她眼底的惊愕和不可思议，甚至还有点慌张，似乎在惊讶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苏婉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年轻，保养得很好，温婉的气质没随着岁月流失分毫，应该过得不错。

只是颜洛盈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能从母亲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仿佛记忆深处宠爱她纵容她的母亲只是自己的幻想出来的人。

俩人隔着人群相望。

颜洛盈站在原地，她似乎也没上前的意思，直到一个身材略胖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挡住颜洛盈的视线。

不知道他们低声说了什么，在男人转头往这看时，苏婉拽了拽他的衣角，随后俩人一前一后上车。

颜洛盈看着他们离开，血液逐渐凝滞，心脏像掉进漆黑的无底洞，一直往下坠落，没有尽头，直到电话里传来爷爷的声音，“小熙？怎么不说话？”

颜洛盈慢慢回过神，握着手机的指尖收紧，喉咙有点发涩，她清了清嗓子，“爷爷，我看见她了。”

“谁？”沈慕海默了会儿，隐约猜到是谁，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小熙，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没声音。

沈慕海喉咙紧了紧，轻言细语地说，“小熙，听爷爷的话，你先回车上，好不好？别理她，那些事都过去了，没事的，小熙乖。”

电话那头静了半晌，沈慕海听到车子关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孙女的声音，很轻很轻，“嗯。”

沈慕海松了口气，“小熙乖，没事的，你还有爷爷，爷爷一直都会在。”

颜洛盈坐在车里，情绪翻涌着，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流动，蛋糕安静地躺在副驾驶，她怔怔地望着车窗外面，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沈慕海慈祥的嗓音缓缓传来，“小熙要好好的。”

颜洛盈心不在焉，“嗯。”

“小熙要照顾好自己，”沈慕海声音有点沙哑，喃喃道，“爷爷只有小熙了。”

被这句话触动到，颜洛盈靠回座椅里，目光落在前面的路面，带着哽咽的鼻音，“嗯，您也是。”

沈慕海低声道，“咱爷俩相依为命，都要好好的。”

第53章 得再去买两盒

颜洛盈情绪不太稳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微颤抖着。

她不敢再开车，这个时间苏汶应该还在上班，凭着最后那点理智她叫了个代驾。

后来怎么上楼、怎么开门回家她都不记得，浑浑噩噩如一具行走的躯壳。

她坐在沙发里，望着前面关着的电视屏幕里映出自己的模样，眼眶泛红，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落，颗颗晶莹剔透，滚烫的泪珠落在手臂上发烫，她也浑然不觉。

她心脏好像被紧紧攥在一起，连呼吸都不顺畅。

颜洛盈没想通她为什么是那种惊愕失措的表情，是怕她上前跟她打招呼，是怕她在商场门口声嘶力竭地质问她为什么当年要抛下她，还是怕那个大腹便便的首富看到她不高兴而迁怒于苏婉。

颜洛盈没想通这事。

她想起自己当时举着电话，一手拎着系上蝴蝶结的十英寸蛋糕。

苏婉其实看到了，她的目光在她手里的蛋糕上短暂落了一瞬，随即就离开，像是被电到一样，不敢再多看一眼。

颜洛盈忽然觉得讽刺。

三年过去，她一直在成长，她以为自己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处理得很好，就像面对叶盈、周姝曼时那样，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一切。

但她此刻才发现，这些游刃有余在遇见苏婉的时候还是崩塌了。

先前提到她时的淡然冷漠不过是强装出来的镇定，在她看过来的那一眼里，她心里筑起的堡垒轰然倒塌，震耳欲聋。

她输得彻底。

窗外的天空慢慢暗下，她缓缓望向窗外，夏日七点正是夕阳无限好的黄昏时刻。

但她没看到夕阳，放眼望去只有暗沉沉的天空，空气很厚重，混混沌沌的灰暗透进室内笼罩着她。

某一时刻，门口传来输指纹的声音，嘀嗒一声后开门声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颜洛盈脑子还有点迟钝，茫然地抬眼，就看到苏汶站在客厅里，像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没了往日里的矜贵散漫气质，正目光沉沉的望着她。

颜洛盈舔了舔唇，开口时嗓音有点哑，“你怎么来了？”

苏汶没说话，仍望着她。

颜洛盈还想再问，下一秒就撞进温热的胸膛，被他搂在怀里，脸蛋贴在他的肩膀，她听见他微促的呼吸声。

他抱得很紧，但又很克制，像是怕把她伤到，神情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曲着手肘缓缓摸着她头发，开口时嗓音沙哑，“没事了，没事的，熙熙。”

颜洛盈还懵着，任由他抱着，半晌后才理清思路，她轻声问，“你都知道了，是爷爷告诉你的？”

“嗯。”苏汶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应着她。

“你，”颜洛盈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枕在他肩上，鼻息间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温热的胸膛仿佛是催化剂，刚刚安抚好的情绪又开始翻涌。

她也不管苏汶有没有听过具体的事情经过，她埋在他肩膀，声音轻轻的在他耳边说，“苏汶，我遇见她了。”

苏汶手臂蓦地收紧，更用力地抱她在怀里，低声问，“嗯，然后呢？”

“她也看到我了，”颜洛盈安静地低垂着眼，“但她没理我，她没打算跟我打招呼。”

苏汶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嗯，然后呢。”

“我还看到她丈夫了，长得很丑，很胖，不是她会喜欢的类型，但是他是云城首富，很有钱。”

“嗯。”

“他们很恩爱，手牵着手，和以前她跟父亲一样，但那个首富对苏婉不太好。”ᴊsɢ

“怎么不好？”

颜洛盈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缓缓说着，“苏婉当时拎着很多东西，在车边站着等他，司机就在车里坐着，却不肯下车给她开门，而且那人过来跟她说了几句话直接就上车了。”

“那是挺不好的。”

“对，”颜洛盈继续说，“父亲以前就不会这样，他从来不舍得苏婉提那么重的东西，还帮她拎包，给她开车门，满眼都是她，无论走到哪都把她照顾的很好。”

苏汶低声，“嗯，以前有一次晚宴上见到过，确实照顾得周到，帮她拎包，给她剥虾，期间服务生不小心打翻酒杯，还罕见动了怒。”

颜洛盈抬起脸，下意识问，“那她当时伤到了吗？”

“没有，”苏汶看着她，低声说，“玻璃碎片溅在她旁边，没伤到她。”

沉默片刻，颜洛盈忽然意识到什么，低着头，自嘲地笑笑，“我不该问这个的，她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

苏汶把她抱紧，缓缓拍着她的背，嗓音低沉，缓缓在她耳边说，“熙熙，我一直都在。”

颜洛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始终耐心听着，拍着她的背低声轻哄。

她先前翻涌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埋在他怀里哭够了，她抬起脸，看着他小声咕哝，“我以后再也不去那个商场了，今天好倒霉。”

苏汶将她散在脸侧的碎发理好，给她别到耳后，又抽了几张纸慢慢擦掉她眼角的泪，“你去那做什么？”

“买蛋糕。”颜洛盈说。

苏汶仔细地把她脸上泪都擦去，才问，“那蛋糕在哪？”

颜洛盈靠在他怀里，闻言抬眼四处张望一圈，客厅里空空荡荡，小声喃喃道，“我蛋糕呢？我记得拿回来了，随手放副驾驶的，应该还在车里。”

话落，她刚要起身，就被苏汶拉住，重新按回沙发里，“乖乖在这坐着，我去拿蛋糕。”

“嗯，”颜洛盈乖乖地应他，“车钥匙在玄关柜子上。”

想了想，她又说，“应该在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嗯，在。”苏汶拿起车钥匙出门。

他坐电梯下楼，走到停车场，一眼就看到她那辆白色的车子，蛋糕不在副驾驶，而是放在后排座椅里。

苏汶提着蛋糕，又回到自己车里拿了份文件，才转身朝着楼上走。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着，他随意靠在厢壁上，微仰着头，利落的下颌线紧绷，眸底情绪晦暗不明。

他的胸口像被什么扎着，喘不过来气，呼吸都发紧，他想起刚进门时看见的场景——

女孩垂着眼睫坐在沙发里，抱着蜷曲的双腿，眼角泛红，鼻尖也红红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滚落，听见开门的动静时，缓缓抬眸望着他，脸颊的泪珠无声地往下滑落，往日白里透红的小脸没一点血色，声音轻轻的像一不小心就要散在空气中，哽声问他怎么来了。

那时的感受就像一把钝刀子插进他胸口，缓缓搅动着，不见血，却一寸一寸凌迟着他的血肉。

苏汶阖了阖眼，轻叹口气，他以为自己能替她挡下所有委屈，但在这件事上却无能为力。

——

窗边浮着一层绯红的霞光，暗沉的天色被浸染，一缕斜阳直直地照进室内，明艳绚丽，美得令人心悸。

苏汶回来时颜洛盈正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