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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妗轻轻竖着墨发，平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曾经温柔的笑眼里浸满了痛苦和仇恨，再也找不到以前的影子了。

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贺烜！

这时，谢景辞的贴身小厮敲了敲门，恭敬道。

“姑娘，太子殿下的车驾已经朝谢府去了。”

“知道了。”陆妗淡淡应了声。

她拿起水盆边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慢慢地覆在了脸上。

第十六章

谢府。

贺烜的马车停在了门口，他走下马车后，楚含烟也跟着走了下来。

本来以她的身份是不应该跟着贺烜出席宴会的，但她对那个神秘的女子起了防范之心，便找了个借口跟着来了。

今晚谢府的晚宴本是私宴，但贺烜是太子，谢景辞还是早早站在门口迎接。

一见到贺烜走下马车，谢景辞便上前行礼。

“太子殿下莅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贺烜摆摆手，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谢景辞身后的女子身上。

和那日在护国寺相遇不同，她今日换了一套浅红色的如意裙，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

贺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视线总是被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吸引，心里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

“殿下这边请。”谢景辞不动声色地扫了贺烜一眼，随即将他引进府中。

贺烜坐在首席，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陆妗坐在谢景辞身侧，垂眸浅笑，不时替谢景辞斟酒。

酒过三巡，贺烜微觉醉意，视线不由得又移到了陆妗的身上。

看着她，只觉得心中那股熟悉感一阵一阵地往上涌。

贺烜薄唇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觉得自己怕是醉得狠了，竟然将陆妗的身影和眼前的女子重合起来。

这时，谢景辞举起酒杯，朝贺烜恭敬道。

“听小妹方才说起，数十日前曾冲撞了太子殿下与魏夫人，微臣在此替小妹向殿下赔罪，还望殿下不要计较她不懂礼数。”

贺烜手猛地一顿，脱口问道：“小妹？”

一旁的楚含烟本就因为贺烜不时看向陆妗而不满，眼下听到谢景辞称她为魏夫人而非太子妃，眉梢间更是带上了寒意。

谢景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手摸了摸陆妗的头发，宠溺道。

“小妹宋君瑶，是我姑母的女儿，自幼长在边陲小镇，不懂礼数，请殿下恕罪。”

陆妗配合地赧然一笑。

楚含烟看着陆妗，心里飞速转着小算盘，片刻道。

“宋姑娘姿容倾城，想必日后京中王孙贵族都要踏破将军家的门槛了。可若是不懂京中礼仪，难免会失了将军府的脸面。”

顿了顿，她又接道：“宋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去宫里小住，让教养嬷嬷好生教导。”

楚含烟此话并不是真心想为陆妗考虑，只是她已经起了永绝后患的杀心。

将军府到底鞭长莫及，但若进了宫，她有的是法子让这个碍眼的女人彻底消失！

谢景辞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道：“小妹出身寒微，怎敢进宫给魏夫人添麻烦？”

“将军客气了，我一见宋姑娘便觉得亲切，想让她进宫陪我打发时光，将军莫不是嫌我人微言轻？”

谢景辞忙道不敢，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他也只能同意，转过身对陆妗道。

“进了宫，可不能像在家里这般放肆了，万事都要注意。”

陆妗自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浅笑着一一向贺烜和楚含烟行礼。

“那臣女就叨扰太子殿下和魏夫人了。”

贺烜沉默了半晌，一句拒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

翌日清晨。

一辆低调的马车慢慢自将军府驶出，直朝宫门而去。

陆妗掀起车帘，看着越来越近的东宫，眼中漫出无尽的寒意。

第十七章

马车在东宫前停下。

陆妗刚一下马车，便见到两个丫鬟正搀着一脸笑意的楚含烟在前门等着。

她敛去眼中的寒意，浅笑道：“魏夫人安好。”

楚含烟满脸都是和煦的笑意，亲热地挽起陆妗的手带着她往殿内走。

“宋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以后便安心在这里住下，我会让教养嬷嬷到东宫来给你教导礼仪的。”

全然是未来太子妃的语气。

陆妗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道：“之前在护国寺，是我失礼了，还请魏夫人不要介意。”

“自然不会。”楚含烟示意春意给陆妗上茶：“不过宋姑娘既是来宫里学习的，那还是得遵守宫里的规矩。”

“你现在还待字闺中，以后便不能随意抛头露面，与外男有来往了。”

陆妗面上乖乖应是，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

当日楚含烟还未与贺烜成亲时，不也是成日里与他交往过密吗？

不过贺烜喜欢她，想来也是不介意的。

想到这，陆妗嘴角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

楚含烟心知不能操之过急，便只拉着陆妗闲话。

不多时，她眼角瞥见贺烜正朝这边走了过来，于是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算计。

“宋姑娘，这是宫中独有的平湖银针，你尝尝。”

楚含烟端着茶水递给陆妗，却在陆妗接过时，手难以察觉地微微一抖，整杯滚烫的茶水顿时浇在了手背上。

陆妗惊呼一声，忙抓起楚含烟的手细看：“魏夫人无事吧？”

贺烜见状，走过来看着楚含烟通红的手背，皱眉道。

“让御医过来看看吧。”

楚含烟眉心微蹙，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微微摇头。

“阿姩哥哥我无妨。”说完后又啊一声，急急地开口解释：“宋姑娘今日初来宫中，难免有些紧张，阿姩哥哥你不要责怪她。”

贺烜闻言，视线扫过陆妗低垂着的侧脸，随即移开。

“不会。”

说罢，他脚步一转，往后面的书房去了。

楚含烟看着他的背影，唇角一勾。

她刚才此举，一来是深知贺烜最不喜欢粗俗无礼的女子，二来也是想在这位宋姑娘面前彰显一下正宫的地位。

“宋姑娘，以后在宫中不可再出这样的差错了。”

陆妗乖顺应是，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心思纵然单纯，但到底出身世家，从小看着姨娘们争宠长大的。

楚含烟刚才的动作虽轻，却仍被她收入眼中。

想到此，她看向楚含烟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审视。

这位温柔浅笑的魏夫人，好似比她想的更有心计？

楚含烟旗开得胜，心中略略得意。

她起身带着陆妗行至偏殿的一间房前，道。

“宋姑娘车马劳顿，想是累了，我在此给你收拾出了一间屋子，以后便住在这里吧。”

陆妗垂眸掩下思绪，颊边浅笑出两个梨涡。

“魏夫人费心了。”

与此同时，太子殿书房。

贺烜面沉如水，手指下意识地敲着桌面。

他眼前不断闪过陆妗和宋君瑶的身影，片刻后，又将二人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他沉思半晌，命人换来禁卫军统领霍林，沉声吩咐道。

“悄悄去查一下谢景辞是否真的有个叫宋君瑶的表妹。”

第十八章

霍林领命而去。

贺烜又在书房坐了半晌，方才沉舒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刚走了两步，便看到了正在小花园里荡秋千的陆妗。

他的脚步不由得顿住，视线凝在了那抹纤细的背影上。

以前陆妗也很喜欢荡秋千，那日去褚府找染霜花，她便是靠在秋千架上，一派安逸淡然的样子。

贺烜浓眉拧起，心头的疑云逐渐浓郁。

但霍林还未查明她的身份，他也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

贺烜收回视线，正要转身离去，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他急忙侧头，就见一抹身影从秋千上落了下来。

来不及多想，贺烜的身体比脑子还快，在陆妗掉落在地时伸手接住了她。

陆妗惊疑未定，楞了一瞬后连忙推开贺烜，跪倒在地。

“臣女不知殿下在此，请殿下恕罪。”

贺烜深邃的眸子扫了她一眼，随即拂了拂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

“起来吧，以后小心点。”

说完后，他走到秋千旁，修长的手指慢慢抚过秋千架，露出一抹怀念之色。

陆妗定了下神，缓缓站起，强行压下了满腹了杀意。

她正不知是否要离开时，便听到贺烜低沉的声音。

“有一个人和你一样，很喜欢荡秋千。”

陆妗怔楞了一瞬，随即觉得有丝诧异——没看出来楚含烟也喜欢荡秋千啊。

但把堂堂太子晾在一旁终归是不好，陆妗浅笑了一下，道。

“此乃臣女之幸。”

贺烜目光稍移，见她一副恭敬的样子，顿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方才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和眼前这个只见过寥寥数面的女子说说陆妗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她总能让他想起陆妗吧……

见贺烜不再说话，陆妗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四周森严的守卫，手心几乎要被自己掐出血来。

如若不是还有靖瑜，她必定此刻便扑上去和贺烜同归于尽。

褚家上下八十七人的在天之灵，还等着他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