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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承保驾轻就熟地按压况尹手上的劳宫穴,帮他安神,小声道,“桑榆院的人一早起来,便看到这幕场景,听他们说,表姨太太昨晚一早睡下了,也无人曾听到有任何响动。”
“官府的人.......”
“已经去请了,”承保声音压得更低,“可是......可是看这境况,官府的人来了似乎也无济于事啊。”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略显浮夸的哭声,正是况尹的表弟徐氏的小儿子徐永康,他顶着醉意未消的一张浮肿脸孔,跌跌撞撞闯进院中,显然昨晚又不知留宿在哪个青楼姑娘的榻上。
“表兄,”徐永康看到母亲的惨状,醉意被吓得褪去大半,不敢靠近,只扯住况尹的袖子,吞咽几下口水,挤出眼泪,“表兄,母亲她一心向佛,从未害过人,是谁这么没有人性,将她......将她害成这般模样......”
况尹听他这般哭诉,心里也不觉酸楚起来,他虽和徐家不算特别亲厚,但毕竟是亲戚,又遗传了他父亲况天衡心软的毛病,最见不得这些凄惨场面,于是便一叠声催促着,让家丁们再到衙门去一趟,务必要他们多派些人手过来。
嘱咐完,便见田嬷嬷轻轻抬了下眉毛,况尹明白她的意思,唇角泛起冷笑,“依嬷嬷所言,该如何行事?”
田嬷嬷垂目,“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况尹拍掉粘在袖口的一片柳絮,一哂,“嬷嬷怕不是又要去请那个每年从况家骗走不少香油钱的老丈?”
田嬷嬷知他素来口无遮拦,所以并不驳他,抬眼间,见自己一早便派出去请人的小厮已到了院门前,便冲况尹道,“主君,出云观的张天师到了。”
“嬷嬷真是行事果决......”况尹不咸不淡道了一句,抬起头来时,人却怔住,片刻后,才瓮声瓮气道,“真不愧是天师,竟还有返老还童的本事。”
田嬷嬷参不透她这位主子究竟是何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小厮身后,自己倒也吓了一跳:那跟在小厮身后走进院子的,哪里是什么张天师,分明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姑娘。
姑娘的一双眼睛像清透的山泉,却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的,远观看不清,走到近处,她便垂下眼睫,不给人看了。
“这......”田嬷嬷从震惊中回过味儿来,腿脚利索地奔过去,抓住那小厮将他扯到一旁,压低声音连珠带炮道,“要你去寻张天师,怎么给我带了个大姑娘回来?”
小厮被田嬷嬷一吓,支吾半天答不上话,被晾在一边的女子却上前毛遂自荐了,低眉敛目,面上甚是恭敬,“小哥找本道问路,本道告诉他张天师闭关修行已有半月,又知他家中事急,便随他前来一试。”
说罢,见田嬷嬷面露疑色,便又道,“张天师求不下的雨我能求,医不了的病我能医,阻了他的生财之道后,便巴巴地捧了银子过来,想让本道同他携手共事,可我看不上这人,便拒了他。嬷嬷不信,派人去打听便是。”
“姑娘既有如此神通,怎生还......”况尹觉得此女口气甚大,可又不好意思将“寒酸”二字说出口,便用眼角瞄了一眼她打着补丁的肩头。
那女子走近他几步,不卑不亢抬起头,直视况尹的眼睛,“况家老太爷当年还不是熬肠刮肚,才攒够了第一桶金。”
况尹被她认认真真瞅了一回后,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倒不是因为那自称道长的女子出尘脱俗的美貌,也不是因为她不甚谦虚咄咄逼人的语气,而是因为他曾经见过她,就在碧山脚下的那片柳林之中。
她就是那鬼脸男人的同伙,如今,竟这么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来了。
女子似乎也认出了况尹,又一次耷垂下眼皮,手指在衣角搓弄几下后,转脸冲田嬷嬷道,“这位夫人死状凄惨,绝非人力所能致,可方才本道已将况家里外每一间院子都看了,并未发现邪祟之物,可见那东西藏得很深。”
田嬷嬷点头,旋即又道,“道长心里可有主意,这邪祟究竟是何物?又是如何到况家来的?”
女子笑笑,尚未说话,院门处已经转出来一个人影来,正是柳雀。
况尹见了她便清了一下嗓子,田嬷嬷会意,冲女子眨眨眼睛,口中却说着别的话,“还不知道长高名?”
“江夏。”女子不动声色说出自己的名字,目光却早已落在柳雀身上,将那千娇百媚的小女子上下打量了几番。
“东方道长可看出了什么异常?”况尹走到江夏身后,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道了一句。
江夏不知他为何对柳雀如此忌惮,只一五一十道,“主君,本道看不出这柳小娘和旁人有何不同。”
况尹心里冷笑一声:他本来就不知这江夏是人是鬼,现下,她又说出与自己的想法完全相悖的话,触碰了他这个冥顽不灵的纨绔子的逆鳞,于是更加左右看她不顺眼起来,哂笑道,“道长能否抓到那邪祟?”
“许是要费些功夫,”江夏听况尹语气冷了下来,心里有些费解,但还是把决定把该说的话先说在前头,“本道也不怕对主君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那小观不比出云观,香火旺盛,香客如织......”
她犹豫了一下,讪讪笑着说出实话,“况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只要主君能多拿出些银钱来,本道一定能驱除邪祟,保况家家宅平安。”
原来又是为了钱。
况尹虽早已习惯人们因为钱财接近自己,却还是不免心生厌恶,更何况,是在这样一桩他最为忌惮的事情上。
所以要不是心里还有些怕她,他简直掩饰不住面上的鄙夷,于是勉强压住情绪,冲身后的承保抬一抬手,“东方道长下山辛劳,去取一锭银子,好生送道长出去。”
听了这话,江夏眉心跳了一跳,她虽然吃过闭门羹,但甚少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直白地拒绝,但想到这况尹是城中有名的混不吝,仗着有钱,天地祖宗都不放在眼里,于是便强压下火气,笑一笑道,“主君是省下了笔银子,但需知去财消灾的道理,是亘古不变的。”
就怕财去了,祸还没消。况尹心说着,面上却维持虚假的礼貌,只将手一伸,做出送客的姿态,冲江夏亲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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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况家,江夏先是到酒肆中大啖两碗山栗粥,这才感觉胸口中恶气稍消,出了城门,往那碧山走去。
沿着山路朝上走时,正看到况家的轿子从山上下来,本是银顶皂帷,却被柳絮从头覆满,像盖了一层厚雪。
轿子上坐着的,正是出云观天师张懋丞,看到江夏经过,便倚在窗口露出一脸怒容,“好你个东方啊,现在已经无耻到要靠着坑蒙拐骗和老道我抢生意了,可是老天有眼,况家瞧不上你这半壶叮当的禁婆,最后还不是派人来请本道下山。”
东方即便见张懋丞的长须上落满柳絮,忽的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过后,兀自摇摇头,继续朝山上走去,高声冲身后道,“张天师,人都说牛鼎烹鸡,您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小心您那小小的鸡鼎,容不下况家里的那头大牛,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说完,便不顾身后那一串被气出的急剧的咳嗽声,自顾自扬长去了。
可江夏表面上洒脱,心里却仍对没抓住这笔大买卖追悔莫及,更何况,再有三天,就到了交租子的日子了,她来到自己那座又小又破的道观,站在门前前思量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步伐拖沓地朝山顶走去。
第七章 山君
碧山山顶,有一片废墟,石头七高八低,被繁盛的花木掩映,残破的石阶上,爬满绿色的苍苔。
可即便是废墟,也能看出它曾是一座大殿,坐东朝西,靠山面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