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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苏芳娟刚来川江还不到一年,她通过职业介绍所进入姜家做工,她为人朴实,干活麻利,话也不多。她老公走得早,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嫁到了外地。她在川江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社交就是在小区的院子里和偶然碰到的其他保姆聊一会天。在老家的时候她也没有跟任何人结过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良家妇女。
这些就是对当年所有受害人人际关系调查的结果。所有确认到姓名的有嫌疑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剩下的一些只是口口相传的听说却没有落实到人名的人,重启调查后,负责二次调查姜绪柔社会关系的侦查员小孔通过社交网站联系到了姜绪柔大学时代的一些同学。不过他们的追忆与二十年前调查手记里的内容没有太大的出入,对于姜绪柔的评价,他们说的最多的依旧是“不爱说话”“不合群”“成绩一般”“家庭条件好”“漂亮”。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有一个曾经和姜绪柔同寝室的女生说有一次姜绪柔的妈妈来学校里看她,给她带了很多吃的还有新衣服和新化妆品。姜妈妈走后,自己忍不住赞叹,你妈妈对你真好。结果姜绪柔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就钻回了自己的床铺还拉上了床帘。她被姜绪柔这样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姜绪柔说的可能是,她不是我妈。
“但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啊。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她当时的那个脸色真的是很难看,眼睛里是隐藏不了的厌恶。” 女人发来这样的一条微信。当年这条信息没被发现是因为这个同学在 98 年的年底就出了国,她也是 14 年的时候才通过微信跟以前的同学取得联系的。
以前围绕着姜家怎么会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这件事也有过一些讨论,毕竟姜鹏出生的时候计划生育工作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展了,但后来姜运阳的社会地位越来越高,企业也是纳税大户,所以某些议论也只能是在私底下。有人说魏欣是躲去了外地生产,又把女儿寄养在别人家养到八岁才正式带回了姜家,但还是没能躲过罚款。又有的人说因为姜运阳上面有人,所以一毛钱的罚款也没交。众说纷纭中,也有人议论,姜绪柔胳膊长腿长杨柳细腰,而姜运阳两口子都是五大三粗的身材,弄不好姜绪柔是姜运阳的哪个小老婆生的。但是因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这些也都只能是捕风捉影的传闻。
18.
你告诉过我,在你还不明白男人是什么的时候,你的妈妈就对你说过,男人喜欢温顺的,爱笑的,美丽的,有些男人也许会喜欢某个坏脾气的女人,听她的号令,那是因为那个女人可以为自己带来想要的东西。但像你们那样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来说,你们能做的就是每天都用温柔美丽的笑容迎接男人,并且每时每刻都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美丽。
那个时候,你只有四岁,四岁的你,对于“男人”这个词的全部理解,就是幼儿园里那些喜欢挖鼻屎也喜欢揪自己辫子的讨厌男生。他们上蹿下跳,不听老师的话,有的还臭臭的脏脏的,妈妈怎么会喜欢他们?可是你是那么喜欢妈妈,婷婷的妈妈每天都要上班,莎莎的妈妈也要看着小卖店,她们看起来都好累,脾气也不好,可是只有你的妈妈永远都陪在你的身边,永远都那么温柔,你给洋娃娃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娃娃的衣服,妈妈不但没有怪你,反而帮你缝好了衣服,然后又笑眯眯地看着你。妈妈都是笑眯眯的,你记得妈妈告诉过你,笑眯眯的女孩最漂亮。妈妈的身上总是好香。你好爱你的妈妈,妈妈喜欢“男人”,那“男人”一定是个好东西。
你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你五岁的时候,你躲在妈妈的背后,抬起头,看见了正在拥抱妈妈的他手里的鲜花。没过多久妈妈就让你叫那个男人爸爸,你照做了,你是多么听话的孩子。爸爸抱着你,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叫露露,他问大名是什么,你说你叫骆白露,他说这个名字好特别。妈妈在他的旁边用小女孩一样的声音说,因为她出生那天的节气是白露。妈妈看起来好快乐,每次爸爸来,妈妈都会很快乐。她穿着花裙子,像蝴蝶一样在屋里飞舞。
直到你上了小学的某一天,你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妈妈不用上班,同桌蓓蓓的妈妈在做辣酱罐头的厂里上班,蓓蓓老说妈妈的手被辣椒泡得又红又肿,可她的妈妈那么辛苦,蓓蓓还是没有什么零用钱。而你的妈妈不用工作,却每天都会给自己零用钱。蓓蓓把她期盼了好久才得到的一块水果橡皮不小心弄丢了,蓓蓓哭的好伤心,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样,可你却什么样的香橡皮都有,一天用一块也不会重样。你把自己三十六色的水彩笔借给蓓蓓用,美术课上蓓蓓不敢用掉太多的墨水,只是用笔沿着叶子的轮廓勾画了一圈,你有点怜悯蓓蓓小心翼翼的样子,你告诉蓓蓓把所有的色彩都涂满,因为你要把这套水彩笔送给她。你觉得没有钱的蓓蓓好可怜。
你的妈妈不用去工厂里剁辣椒,但渐渐的,她不再每天都练习微笑,有的时候她也会哭。她半卧在沙发里,眼睛却一刻也不敢离开茶几上的电话,你知道妈妈在等电话。你走近妈妈,你说,妈妈,我饿了。妈妈说,你爸爸不来看我们,我们就只能饿着了。妈妈的大眼睛里闪着泪,美得像是挂历里的人,后来,爸爸来了,妈妈不哭了,她又成了飞舞的花蝴蝶。但以后的日子妈妈哭的次数越来越多,你知道不要去打扰妈妈,妈妈只是需要爸爸。可是妈妈越来越难过了,她没有朋友,只能对着你倾诉苦恼,什么也帮不上的你让妈妈生厌,有一次,她终于打了你,她说,都是你,都是你不够好,你爸爸才不来看我的。都是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老,不会胖,你爸爸一定是嫌弃我了。妈妈像个孩子一样地嚎啕大哭起来。哭过后,又逼着你给爸爸打电话,她说,你打,你快点打,听见电话里有人说话你就说你的妈妈快要死了。可一旦爸爸回家来,妈妈又会立刻好起来。爸爸像是一剂灵丹妙药,他治好了妈妈,他还不止这个,他像个外出觅食的猛兽一样带回来大量的战利品,妈妈什么也不用发愁了。
有的时候妈妈会跟你讲一点她自己的事。她有两个姐姐,三个姐妹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她总是那个半夜被挤到床下的人。冬天的时候三个姐妹共用一个脸盆里的热水洗脸,两个恶毒的姐姐嫉妒她的美丽,想要毁了她,所以每次轮到她用的水上总是已经漂着一层肮脏的泡沫。她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十八岁一过,她就离开家,要去外面的大千世界里讨生活。离开家的那天,她的两个姐姐就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望着她,没有一句叮咛嘱咐的话,有的只是脸上的讥笑。她们压根不相信自己能够活下去,更别提活得好了。可现在,她却是她们三姐妹里过得最好的那一个。她每次坐着小汽车,带着大包小包回家的时候,她的两个姐姐都会带着讨好的笑围上来,想要从她的大包小包里尽量多翻到一些可以据为己有的东西。
是爸爸让妈妈扬眉吐气的。妈妈这样对你说。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要帮妈妈留住爸爸。
你有一点点懂了,你的爸爸是需要被留住的,因为他有应该回去的地方。你是个敏感的女孩,你隐隐猜到了那个让你感到不安的答案,你的爸爸爱你的妈妈,但你的爸爸却不是你妈妈的丈夫。
你的妈妈在你八岁的那年死掉了,后来的有一天,爸爸告诉你,妈妈本来是想吓一吓他,就吞下了一瓶药,可他没能及时赶到,等到赶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天,你在学校,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了,楼道里有消毒水的味道。你在两室一厅的家里来回地走,每个房间都有妈妈香水的味道,妈妈常常躺的沙发里好像还存有妈妈的体温。爸爸站在你的身后,从背后抱了抱你,他对你说,宝贝,跟爸爸回家。
爸爸的家更大,只是爸爸的家里还有另一个妈妈,你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你早就明白了什么叫审时度势,不到一个月你就可以很自然地对着那个女人叫“妈妈”。爸爸说他帮你办理了转学,你会去一家更好的学校念书,只是你不能再叫骆白露这个名字,你得正式改姓爸爸的姓,并且名字也得改,爸爸听了风水先生的话,帮你取了一个新名字。
在新学校里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已经没人知道你以前的名字了,你现在的名字是姜绪柔。
姜绪柔,这是一个挺特别的名字,温栩栩想,然后她翻开了下一页。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人脸上的表情,我想你也不会忘,在我弄清楚他是谁了以后,我再一次在心底确认了一件我早就明白的事,那就是,这个世界是个疯狂的地方。
他握起那把美工刀慢慢起身然后朝我们走来的样子像是地府来的厉鬼。雨越下越大,他用手接了一捧雨水洗了一把脸,被稀释了的动物的血被他揉得满脸都是,看起来更是怪异。他说他只是在做生物实验,叫我们不用害怕,也不用声张。趁我们愣在原地的时候,他从我们中间走过去,然后一步一步地下了楼。
我问你,你相信他说的话吗?你说不信,然后你问我,你呢?我说我也不信。
那天,是我第一次跟你聊天,我们俩大概谁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