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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来自千里之外的洛阳,是十六弟写的,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纸,全是我离开后,宫里发生的大小趣事。
小孩子的话又多又杂,万幸那小子写得一手好字,不然我眼睛得废。
五王子拿走一张信件在看,满脸不可置信。
「他他他……他多大?!」
「比你小三个月。」
五王子大受打击,于是努力学习了两天。
大受打击的第三日,他就地打滚耍赖。
「我都学十七日了,就让我休息一日嘛。
「公主嫂嫂,放过我吧,就一日,今日杀牛羊,去晚了就没了。」
他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双眼一亮,「公主嫂嫂,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你来狄戎这么久,都没出过帐篷,不无趣么?」
9
五王子读书习字不行,却有一张能说的嘴。
我被说动了。
刚出帐篷,迎面吹来一股冷风。
我有点打退堂鼓,又不愿出尔反尔。
五王子一出帐篷,就像脱缰的小野马。
「公主嫂嫂,刚杀的牛羊最好吃了,你今日要是吃不着,这个冬日就只能吃冰冻上的牛羊肉。
「哦我忘了,四哥会给你留新鲜的肉,可是杀牛羊也很有意思的,我今年肯定能抢到羊腿……」
五王子那布的小嘴又开始叭叭讲个不停。
杀牛羊有什么乐趣我还没体会到,可这一路上狄戎人的注目我是体会到了。
多是好奇地打量,没什么恶意。
他们注视着我的同时,我也在偷偷打量着他们。
都是些普通的百姓,只是相较于盛朝的百姓,他们沙尘满面,活得更苦些。
不远处传来热闹的声响,五王子大叫一声松开我的手便跑了。
从未见过的场景随着他的身影展现。
冬日的寒气似乎与这处隔绝。
大冷的天,男人们光着膀子,有抓羊的,有杀牛,女人们有条不紊地将死去的牛羊扒皮剁肉,分成多份,幼童叽叽喳喳围着,已经做好了抢肉的准备。
我在这热闹之中看到了赤列,他手起刀落,羊血不可避免溅到身上。
他高举一条羊腿,看向跃跃欲试的孩子们。
羊腿随着他的晃动,鲜红的血顺着纹理流下,染上他壮实的手臂。
陌生的语言在耳边呼喊,在他松手瞬间,在场的孩子疯了一般冲上去。
羊腿只有一块,只有一个孩子能得到。
你抢我夺,大打出手。
有人挨了拳,有人流了血。
这里的人习以为常地看着一切,不少母亲在为自己孩子喝彩。
他们崇尚武力。
我却见不得这场景,只得别过头。
小孩间的争夺影响不了什么,牛羊仍在杀着,已经有不少女子提着篮子在领肉。
有人给我和闻音各塞了一个篮子,手脚比画着不知在讲什么。
大多数狄戎人是不懂得讲中原话的,我们自然也听不懂塞外话。
人群在流动。
发肉的女子见着我们就笑,不大熟练地用中原话同我们交流。
「你们,是侍女……公主侍女吧?」
我无意多生事端,笑着点头应和,没承想她将一根羊腿放我篮子里,紧接着,一根牛腿进了闻音的篮子里。
「这,公主的,你们也次……次?吃……对,吃!」
那女子自顾自说完,推了我们一把,继续给后头的人发肉。
「公主,这……」
闻音有些手足无措,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同她一般手足无措。
狄戎百姓比我们想象中要热情太多,不过一会儿,我们的篮子里又多了许多东西,全是吃食。
手中的篮子沉甸甸,五王子又不知跑到哪去。
「先回去吧。」
我拉着闻音离开屠宰地,再站下去,不知这些百姓还得往篮子里塞多少东西。
「公主,狄戎人似乎不排斥我们诶。」
回帐篷的途中,闻音笑吟吟的,心情极好。
昔日在洛阳,我们听过太多和亲公主过得不如意的消息。
都说塞外人排外,如今看来,狄戎倒是个意外。
太阳落山之时,赤列回了帐篷,带着一身寒气。
他今日杀了许多牛羊,身上溅了不少血,现下闻着血腥味却浅淡。
「你沐浴过了?」
「身上味重,就在外边洗了。」
「我今日出了帐篷。」
「我瞧见了,公主拎着一篮子肉,与人交谈甚欢。」
听到这话,手中的书我是如何都看不下去了。
「我一句狄戎话都听不懂,也不会讲,哪来的相谈甚欢?」
赤列笑了:「公主的意思,是想学狄戎话么?」
我也笑了:「你教我?」
「荣幸至极。」
这日晚膳,我喝了一大碗鲜羊汤。
10
赤列说是要教我,实则他忙得很,白日里见不到人,只有夜里有时间。
于是,五王子在读书习字之外,又多了一件事——教我狄戎语。
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公主嫂嫂,我也是你老师了对不对?」
「是的呀。」
五王子握紧了拳头:「我都成公主嫂嫂的老师了,明年一定能抢到羊腿!」
「五王子,别乱动。」闻音一把按住他,手中的鸡蛋在小脸上滚动。
塞外崇尚武力,武功不好,你是王子也无用。
幼童之间更不看重这个,不然五王子也不会受这一身伤。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左眼也挨了一拳,也没能抢到他心心念念的羊腿,不可谓不惨。
受了伤的五王子卖惨,很难让人不心软。
我给他放了五天假。
五王子欢呼着,又拉着我出了帐篷。
他一句中原话,一句狄戎话教着,硬是带着我们进陌生牧民的院子。
他笑得开心,闻音低头抠手指,我硬着头皮开口。
初到狄戎的半个月,我窝在帐篷之中。
而五王子拉着我在半个月内,走遍了王帐附近的牧民家。
我和闻音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狄戎话。
到了冬捕日,甚至有牧民主动来帐篷前邀请我们同往。
「公主,阿吉湖离这里有二十多里地,现在地上雪厚,马车动不了,得步行或骑马。」
赤列一句话压下蠢蠢欲动的我。
三九寒天能冻死人。
赤列安慰道:「没事,等你身子养好了再去,又不是只有今年才有冬捕。」
次日天还未亮,他便出了门。
上百人朝阿吉湖而去,包括爱凑热闹的五王子。
闻音从木箱里摸出了新的话本子,一人一本看了起来。
临近午时,一人的到来打破了帐篷里的安宁。
「张御医,你怎么急匆匆地?」
张御医年过半百,向来稳重,此时却跑出了一身的汗,累得连话都说不平整。
「请……请公主……赐药。」
我的嫁妆中有整整两马车的药材,御医们是可以随意使用的。
用上「赐」字,便不简单了。
「哪味药?」
「龙涎香。」
张御医要救的是个十三岁的少女,住在狄戎驻地的最外围,离我帐篷太远。
「公主,您不能受冷,我替您去瞧瞧。」
闻音取了药,带着一队兵士跟张御医离开。
我没了看书的心,左等右等,直到申时,才等来红着双眼的人。
「没救回来?」我心下一惊。
闻音呜咽:「救回来。」
我松了口气:「人救回来你哭什么?」
「……可还是有人死了。」
我看向张御医。
张御医叹了口气:「是那女孩的祖父,听到孙女病危赶回来时摔了一跤,老人本就摔不得,何况在这三九寒冬,这一摔就给摔没了。
「罢了,老臣还有病人,便告辞了。」
让御医给狄戎人看病是赤列的主意,我是允了的,可陪嫁御医有八名,张御医年纪最大,资历最老,德高望重,按理说不该如此忙碌。
「张御医。」我喊住了他,「生病的狄戎人很多么?」
张御医又叹了一口气,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这里的牧医只懂治外伤,其他的一概乱治,本来没事的人乱喝药也得出事,如今天寒,病了的人不少,新伤旧疾加在一块,实在让我等头疼不已。」
11
塞外医术远比我想象的要落后。
八位御医忙得团团转也救不了所有人。
寒冬还未过,已有千人殒命。
视线落到五王子练字的案桌之上,空白的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他新学的词——物竞天择。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塞外恶劣的天淘汰了身体不好的人,于是我在盛朝之时,只能看到塞外的兵强马壮,便一直认为塞外人都健壮。
哪有人生来就强大,只是……
弱小者皆死去。
「阿吉湖里的鱼变聪明了,都不往网里钻。」
「不是鱼变聪明了,是没那么多鱼了。」
「那今年岂不是还会有人饿死。」
帐篷外传来交谈声,是五王子和赤列。
我抬头看去,见五王子手中拎着几条大鱼。
「公主嫂嫂,我们今晚吃烤鱼好不好?」
我笑着点头:「好。」
「我就说公主嫂嫂想吃烤鱼,四哥,烤鱼去!」
五王子欢呼着,将手里的鱼塞到赤列手中。
帐篷里也可烤鱼,倒是不用我出门吹寒风。
想吃烤鱼的小馋嘴撑着脸,眼巴巴看着自家兄长,又看向我手中的鱼,满眼惊喜:「公主嫂嫂,你也会烤鱼啊?」
「嗯,烤过几次。」
农家小溪的鱼肉鲜美,以往农忙之时,我与闻音总会偷闲去捕几条,架起火把,烤熟撒盐便已是十分美味,比起宫中御膳更得我心。
如今我也成了鱼,一张大网设在眼前,里面没有鱼饵。
钻,还是不钻?
赤列设的网实在明显,狄戎人同狄戎人交谈,哪有讲中原话的?
夜里他凑过来时,我没忍住踹了一脚。
「嘭」一声闷响。
「嘶!公主,你好狠的脚。」
赤列被我踹下了床?
这怎么可能!
他什么体格,我什么体格?
我起了身。
上榻之前,我只留一根蜡烛在燃。
微弱的烛光下,赤列捂着腰,面容扭曲。
「榻才多高,你装得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