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她沉默了，随后轻蔑一笑，说：“女性，为在这个社会获得和男性同等的权益，单纯追求利益和地位平等，和男权主义有本质区别，但是依旧有人狭隘地贬义这个词。”

　　“这谬论真太搞笑。”她笑得捶桌子。

　　温柔的柳叶眉也挑起，像湖边静谧的垂柳在狂风大作里那种形态，而且，此刻她整个人都无比锋利，我从没想过她会露出“嘲讽”那种表情。

　　我安抚她：“我懂。”

　　“不是所有人都懂。”我接着说。

　　“女性的生存空间依然很小，女权主义也面临很多具体方面的困难，被很多人钻空子反驳，也有谈女权主义时普遍性的原因。”她说。

　　我接下去：“所以现在所做的努力大概只是在性的物化、规训这方面，工作具体岗位，男女之间相互的“观看”行为，还欠缺细的讨论。”

　　“香港女作家写了一本书，”她听我说完后已强制自己平静下来，用筷子戳起一块萝卜，“叫做《迷恋》。”自信平常道。

　　“我读了，我第一次听书名时还以为是一本爱情小说。”我回应道， “她写这本书，能获得那么大的影响力，某种程度也做了推动意义。”那是一本，记录最痛最罪恶的书，传言是作者和身边人的真实经历，用血泪书写的书。

　　“不，”吴吴摇头，正视我的眼睛，“能引起社会轰动并不是因为她根据亲身经历改编写出来，而是，她的自杀。”血的祭奠，把鲜血抹上宝剑做最后的抗争，自刎。

　　“所以才有媒体关注这件事。”她迟迟没有吃下那块被戳了无数个小洞的萝卜。

　　萝卜最后烂在了盘子里，我第一次感觉吴吴离我是那么遥远，触不到、摸不着。

　　我的盘中餐解决得差不多时，我留意到：吴吴只吃了一丁点，素萝卜，番茄炒鸡蛋的一半，油的肉沫茄子和白米饭几乎一口没动。

　　“你不吃了吗？”我忍不住问她。

　　“嗯。”她说ɖʀ。

　　“你减肥？”我问。

　　她没有立即回答，半晌才道：“算也不算。”

　　“那是什么？你已经挺瘦的，你不胖。”

　　“我肠胃有问题的，只能吃下这么多。”

　　好吧，我不再追究，只是跟她确认了她饱了就成，嘱咐她可以买些肠胃药。

　　她收起餐盘说在吃药，让我别为她担心。

　　与邑分手的雨果不打算回寝室午休，她中午不午休，晚上先回去，早上早起，正好避开与她们的见面。

　　她一个人走向教室的方向，进入教室确保无人后在后面一面墙壁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达喜。

　　这种药可以在胃粘膜上形成薄膜，起到缓解肠胃疼痛的作用。肠胃很快灼痛，因为食物不够多，她口服咀嚼两颗，十来分钟后，这种症状就得到了缓解。

　　这盒已经吃完了，柜子深处还有半盒，看来得再买两盒了，她想。

　　又到了一天之中最难熬的夜晚，雨果十二点回到寝室开灯时还没有人，她踩上电子秤：真胖。早上称过一次，这一天几乎没吃，疯狂喝水，晚上还重了二两。

　　去洗脸，看到镜子里有一张非常陌生的脸，一股青草味从窗外扑进，她凑近看，居然觉得像廖隐雯！

　　立刻吓得连退两步。

　　这时，好在寝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缓解了悚惧。马尾女生看到了她，然后向着她走近。

　　雨果以为她是要用洗漱池，谦让地避开一步，没想到，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步步紧逼，最后在与自己一臂之隔之地傲然站立。

　　“吴雨果，你真的让人很生气，我早就想说了。”

　　雨果听她生气的缘由，就像待宰的禽类听屠夫磨刀的原因。

　　“你能不能不要早上起来洗衣服还是洗漱什么，大家都在睡觉，声音真的很大、很大。”

　　“对不起。”

　　马尾女得了这道歉反而气焰更盛，似乎是更有底气，连内脏都在抖动。

　　“我很生气啊！”

　　雨果不觉想到——她们每晚肆无忌惮的活动。她以为马尾女心知肚明，看来并不是的。

　　“你说注意就能解决吗？你早上还是那么早起来弄出声音怎么办？你半夜一直打喷嚏擤鼻涕，不影响人吗？”

　　她微一惊讶：“不过我来的第一天就解释过，我鼻子不太好，我在吃药了。”

　　“可是没用啊，还是没改变。还有你早上七点开灯……”

　　“不是我！”雨果突然铿锵地吐出一句，眼睛里正义的火焰般的光芒照亮了马尾女，竟让马尾女也愣在原地，闻声丧胆：“是我做的我会承担，但这件事，不是我，所以我没必要承认！”

　　马尾女被钉在地板上几秒，直到许久雨果感觉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退一步或许才符合善良友好的人设，于是她又熄灭了火焰，火苗在雨的淋湿下只剩潮湿的火柴。她低缓道：“我都会改正的，就这样吧。”

　　马尾女一看气场转变，立刻扬起了气焰：“可是你打喷嚏这个事，你就无法改变呀？”

　　四流小提琴旋律突地奏起，雨果听后迷惑不解地深深看着她，所以，要怎么样？要她去死吗？

　　马尾女要她搬出去才能解决问题，或者要她消失吧？

　　她退后一步，转过身进了洗手间。“喂！”马尾女举着小提琴在后面锯，“你听到没？！”

　　“闭嘴，烦死了。”她回头，马尾女再一次被钉在了地面上，不知做何回击。

　　雨果躺上床，在聒噪中，回想着一周前：她也是六点半离开寝室，直到那一天突然早上走时被门边下铺的一双手拉住，丁丹道：“拜托，等会儿别开灯好么？你已经连续两三天开灯了。”

　　当时雨果完全摸不清头脑，也只是懵懵懂懂地答应，就匆忙离开了。

　　可是下午，等待她的是三个审视的目光，丁丹说：“你怎么又开灯了？早上不是专门跟你说了吗？”

　　她正想说自己不清楚，马尾女就抢夺了话语主动权。

　　而直到这天晚上后第二天她特意观察，才知道：原来七点是会自动开灯的。雨果想着，只觉得可笑，她们没再追究这事，自己又找不到澄清的机会。

　　她也会想：如果是陈诗萌的话，也许不会像她这样应对。于是，她竭力在白天模仿她的行事方式，蹩脚地通过不在乎和反唇相讥来赢取尊重。

第十四章：手指魔术

　　邑回乡路途中去了镇上的书店，她像以前一样躲在一个角落翻看书，书店是可以试读书的，她每次试读，从不买。年年月月下来，也快把书店库存翻了个遍。

　　十六岁那一年，她第一次跑进这个书店，躲在最角落的地方，用一本书遮住面部，外面那个人拿着棍子喊她的名字，要是出去了，肯定会被打得满地找牙。

　　碰上叛逆期，她逃学出来。邑有时会想：谁的青春不叛逆？可是她的格外疯狂。让差成绩学生每天在学校里面煎熬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她学不进课本知识、公式，但要是旁人认为她是贪玩的青少年，那她可要反驳了，恰恰相反，没几个朋友，没染发没化妆没去网吧没早恋。

　　邑的认知里自己就逃了个学。逃学，对于雨果这种学生来说是最大逆不道的。

　　然后，就遭到了恶果。从班主任那里得知的父亲拿着棍子找到她，拿出以前打她哥那力气狠打，打到女儿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眼睛还恨着他。

　　他打人从来很狠，她的外套里面全是伤，可是一次起义受挫气不过，就要起义第二次，第二次，她在家后山都能被找到；第三次，她躲到了这个书店里。

　　这两年，她就着书店这躲猫漫长时光读了不少书。老师后面懒得管她，她休学了。

　　上次那本书看了一半被借走了，这让邑感到生气，她烦躁，又为这种烦躁感到羞愧，为了掩饰羞愧翻找书架上别的书籍，最终随意拿下一本书名还不错的——《杀死一只知更鸟》。

　　看了几章走出门，还没看入戏，黄昏已至，肚子也饿了，书店街对面是小学，小学门口有很多小吃店，她去买了一串烧烤垫肚子——苕皮只要一元。其他价格是烤肠、豆干两元，鸡排三元。

　　三串烧烤就管她一顿饭，她听说城里面有一种餐厅叫“海底捞”，是海鲜火锅，服务很好，她咬到第三块苕皮时感觉牙齿嚼累了，为了应对，把嘴里的苕皮想象成海鲜鱼排，美味地咽下去。

　　雨果在案前正襟而坐，提起一支笔，从日记写到小说创作——这一部新小说叫做《青鸟》。

　　下午晚饭时间，她没有和那些同学一齐赶去食堂吃饭，她避开人流高峰，悄悄打印了《青鸟》，在二楼打印室，举目远眺对面的楼房，雨果突然想起一个人。

　　拿上打印稿，去敲开邑的门。

　　十五分钟后， “ 咚、咚、咚。”平稳不响的三声。

　　我以为是美玲回来了，没有做过多思考打开门，却发现了门口大眼睛的女孩！

　　她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我，像一只渴望森林的小鹿，我慌忙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