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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晴天霹雳砸在脑袋上，贺驰呼吸滞住，眼前黑了一瞬。

没有家人。

两三个月前，正好是纪槿月父母离婚，而他也和她提出要分开的时候。

那时的她，的确是没有人可以依靠。

心里被愧疚淹没，贺驰垂下眼眸，唇紧紧抿成条线。

沈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却并不觉得他可怜。

“季先生，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身为患者的丈夫，却始终没有发现她的状态差劲到需要看医生的地步？”

贺驰一怔，下意识想回答是因为自己太忙。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去。

因为他知道，那根本就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而不是他忽视纪槿月的理由！

诊疗室中长久的沉默。

半晌，沈寻淡声开口：“季先生，姜小姐是个很善良的人，她的离去我很惋惜。”

“但作为忽视她，从而导致这个噩耗的你，不配愧疚。”

第十八章

原来自己，连愧疚都不配！

从失去纪槿月开始，无数个人对贺驰说过请节哀。

但如此直白指出他罪孽的人，沈寻是第一个。

贺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他回到家，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内心一片悲凉。

为什么疼了这么多次，疼了这么久，心脏还是没有麻木？

或许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让他在余下的日子里只剩痛苦。

寂静中，手机突然一震。

是季母：“闻霄，你这两天感觉还好吗？”

“挺好的。”这是谎话。

贺驰倒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失神，语气平淡：“妈，我真的没事，明天就回学校了，别担心我。”

季母听他的声音正常，松了口气：“你回到生活正轨，妈就放心了。闻霄，杳杳要是看到你这样，也会开心的。”

开心？

贺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就是他亲手造成了这一切，她的不开心，才都是因为他。

挂断电话，贺驰吐出长长一口气。

还有六个月，他就三十一岁了。

足够他安排好一切，然后去找纪槿月了。

到时候，在另一个世界，他会好好弥补她。

……

一晃，三个月过去。

上海大学，校长办公室。

校长脸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贺驰，手里的钢笔转了又转。

“闻霄啊，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学生挤破了头想跟在你手里吗？你现在可是学校里最炙手可热的老师，我可以跟你保证到年底就给你升教授，你怎么就非要辞职呢？”

贺驰垂着眼睫，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上面，金灿灿的。

但他神色却是淡漠的，而语气依旧平缓：“校长，我很感谢您的重用，但我已经想清楚了，您不必再劝了。”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校长见他是真的没有改变心思的意思，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执意要走，我强留你也不好。”

他拔开钢笔帽，在辞职信上签了名字。

签完递过去，校长还是说了句：“闻霄啊，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回学校了，就和我说，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贺驰微微颔首：“谢谢校长。”

刚走到停车场上了车，手机响起。

屏幕上闪动着“吴律师”的名字。

“季先生，你要我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只要过来签个字就行。”

贺驰低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刚挂断，季母又打来电话：“闻霄，中午回家吃饭吧，妈让人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好。”

中午十二点，贺驰回到老宅。

刚推开门走进客厅，就看见沙发上坐着季父季母，还有个很漂亮的女人。

一瞬间，贺驰就明白为什么季母今晚要喊他回来吃饭。

他没有一刻犹豫，转过身就要走。

“闻霄，你站住！”

贺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季母抱歉地对女人笑笑，起身拉住他的手臂：“闻霄，你刚回来，要去哪儿？”

“回家。”贺驰面色淡漠。

“怎么，这里就不是你的家了？”季母皱起眉，有些生气。

贺驰越过她看向那个女人。

“如果你们想要另一个儿媳，那就不是我的家。”

第十九章

坐在季家客厅沙发里的苏雅浑身一僵。

她早在来之前就会料到贺驰的反应，却还是心存侥幸，想着季父季母都在，贺驰不至于会做的那么过分。

可到底，还是她低估了他。

贺驰说完那句话，季母就愣在了原地。

她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惹得他不高兴，但没想到会这么不高兴。

又想起这几个月他的状态，季母放软了语气：“闻霄，这是你苏伯伯家的女儿，就是到咱们家来吃饭，没有别的意思。”

贺驰不说话，但也站在原地不动。

苏雅感觉自己的存在特别突兀，而且尴尬。

她站起身，笑了笑：“季老师，是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先走吧。”

“不用。”贺驰出声拦停她的动作，“我还有事，你留下来吧，”

说完，他转身看向季母：“还有妈，您不用再费心思，我不会再婚的。”

季母的心思被戳破，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道：“闻霄，你还年轻，你需要一个家庭，难道你要孤独终老吗？”

贺驰想都没想就说：“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而且我有妻子，她叫纪槿月。”

话落，他微微颔首算是辞别，转身走出了老宅。

而从始至终，贺驰都没有看苏雅一眼。

苏雅脸色苍白，嘴唇上的口红都被咬掉一块。

过去了怔怔三个月，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只有纪槿月？

一个死人，凭什么占着她爱的人这么久？！

苏雅缓缓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离开老宅，贺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他不想回自己家，却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最后贺驰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沿着街道走。

今天无疑是个好天气，灿烂的阳光透过路边梧桐树的叶子漏下来，稀稀疏疏的。

路上行人很多，不免有几对并肩而行的情侣。

贺驰从他们中间走过，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想起纪槿月。

两人结婚八年，似乎都没有这样逛过街，他们都太忙了。

但主要忙的人，还是贺驰。

他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等突然回神时，已经不知道走到哪条街上来了。

而他的面前，是一家展览馆，正在展出一场摄影展。

门口的巨大海报采用黑红色调，三个白色大字横贯其中，“悲中喜”——五十名抑郁症患者的日常状态。

抑郁症。

这三个字让贺驰内心一震，他瞬间就想起了纪槿月的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