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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没有见赵姬,她才生下一个小公子,眼下正在月内,再过上十几日,就能办满月宴了。”(月内,即坐月子,最早可以追溯至西汉《礼记内则》)
小霜心想,平阳是宋国的公主,宋国疆土不大,这些年正是因与燕国结为姻亲之国,这才能在列国争霸中得以保全自己。
大抵是平阳公主因子嗣伤了身子,因而宋国国君为加强与燕国的联系,才又往扶风送了赵姬来。
列国之间利益纵横,关系亦是错综复杂,宋国能往扶风送人,自然就能往燕宫送人,只不过小霜并不清楚罢了。
她正垂眸猜想着,却猛地被平阳公主的话拉了回来,“君侯心里喜欢你,我能看出来。”
小霜一惊,“夫人误会了!”
平阳公主温蔼地笑,“我嫁进扶风已是十年,从未见过君侯为谁濯足。”
小霜生怕平阳公主心生误解,忙辩白道,“夫人请不要怪罪,君侯是把小霜当作阿棠了。”
平阳公主柔声道,“我不是拈风吃醋的人,君侯欢喜,我便也欢喜。君侯虽不说,我却看得明白,因而想问一问你,小霜,你愿不愿留在君侯身边?”
“做他的女儿也罢,做他的姬妾也好,总之留下来。”
到底是平阳公主大度也好,是试探也罢,抑或还有其他的目的,但小霜知道自己的归宿,也清楚自己的斤两,她开口时声音平和坚定,“夫人,我是要回魏国的。”
魏国有她要等的人。
平阳公主轻叹一声,微微颔首,到底也不再多说什么,嘱咐小霜早些歇息,便也就走了。
她走了,小霜却睡不着了,辗转反侧许久,穷思极想,脑子里一幕幕全是进蓟城后的事。
出逃。
雪里拖行。
鸩酒。
堂前审讯。
雪夜刺杀。
下毒。
杀将军,伤公子,夺青龙。
盗马。
海捕文书。
假传军令。
手刃猎户,斩杀流寇。
那辕门一箭。
入兰台。
密信大表哥。
水榭暗杀。
挟持公主。
困于青狼中。
烙印。
铁链。
入宫受责。
见魏使。
密会沈宴初。
敕封郡主。
钻狗洞。
铁项圈。
背弃。
落水。
暗杀青瓦楼。
刀线穿过他的皮肉。
小鱼干。
采桑舞。
城门围杀。
被弃于闹市。
这一路走来,当真是步步惊心,当真是如履薄冰。
这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兰台那人的一声声一句句也犹在耳畔。
心中烦乱,愈发难以安枕。
忽听有人敲门,那人奶声奶气地问道,“小霜姐姐,你睡了吗?”
小霜蓦地坐起身来,推开门,见是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粉雕玉琢十分漂亮,颈间套着一条赤金长命锁,衣履亦是上好的缎料。
此时正扬起头来笑眯眯道,“我听说家里来了个美人,就住在姐姐房里,这才趁母亲不留意,赶紧过来瞧瞧。”
说着在她脸上端量一番,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们没说错,真是个天仙一样的人。”
小霜抬袖掩唇一笑,这小孩儿倒有意思,才四五岁罢了,哪里知道什么是美人,什么是天仙。
何况,从没有人说过她是美人。
她便也觉得自己是不美的。
槿娘甚至还很嫌弃她眉心那颗红痣,扬言早晚要用针把它点了去。
她猜想这便是君侯家的小公子许慎之了。
俯下身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我叫许慎之。”
果然如此。
许慎之言罢便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去,“我睡不着,姐姐陪我去玩捉迷藏!”
小霜初来扶风,原不好四处闲逛,只是许慎之人虽小,力道却大,拉着她时竟似一头小牛犊一般。
他生得可爱贪玩,小霜不好拒绝,但因脚上有伤,一会儿工夫就被他甩下了。
小霜对扶风不熟,低声唤许慎之,但黑灯瞎火的,许慎之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但若许慎之在夜色中摔伤,抑或落了水,定要出大乱子,小霜自己也是难辞其咎,忙四处寻去。
路上有婢子路过,问她,“姑娘要去哪儿?”
小霜道,“我去找小公子。”
婢子便笑,指着一处灯火通明之地,“小公子往那边去了。”
小霜赶忙沿着婢子指的路往前寻去,她不识扶风的路,左拐右拐竟误入了一处书阁。
彼时阁中列烛如昼,里面有人正在说话。
“蓟城风声正紧,诸位不该在这个时候来。”
这是良原君的声音。
有人便道,“眼下大王病重,正是最好的时机,君侯为何迟迟不肯下决心。”
良原君道,“到底不是自己的,名不正,言不顺。”
另外一人道,“在下不敢苟同。”
“不是自己的,君侯该夺过来。夺过来,便是自己的。”
良原君并不答话。
小霜心头一跳,鬼使神差地停下步子,悄然隐在廊下静听。
第104章保命
门客又道,“君侯仁德,不愿再起祸事。可燕国若是落入暴君手里,那可就完了,还望君侯深思啊!”
其余众人亦是齐声劝道,“君侯深思!”
良原君道,“远瞩手握重兵,发兵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
另一门客听起来是个老者,“君侯背后是宋国的军队,况且,魏国公子亦愿出兵相助。只要提前引兵至城外二三十里处,一声令下,朝发暮至,有何可惧?”
乍然听见魏国公子四个字,小霜心口一凛,原来大表哥竟愿意出兵助王叔夺权。
有人又说,“先生说的是,都是血肉之躯,只要找准合适的时机,围杀兰台绝非难事。”
“公子牧已为君侯趟了路,在下仔细计算过,兰台的人从营中出发至宫门最快亦要半个时辰。”
“宫里有君侯的人,大公子的马蹄再快竟能快得过君侯吗?”
夜风乍起,吹得小霜打了一个寒战。
看来良原君亦要起事了。
当真如谢临所言,这便是权力场。
但要卷进了权力场中,成王败寇,生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赢的人活的好好的,败的人满门伏诛。
暴戾嗜血也好,文质清雅也好,手上都将沾满血渍。
他们随意翻一翻手,搅动的便是王城的风云。
不止燕国如此,便是舅舅与大表哥亦是踩踏着累累白骨才在魏宫南面称尊。
与因权力争夺死去的人相比,那些因保家卫国而死的将士才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但因保家卫国而死的,他们又岂会知道自己拼了命保全的家国亦是如此的肮脏不堪。
当权者踩着同袍的尸骨去谋夺更大的王权。
权力场,便是修罗场。
历朝历代,莫不如是。
忽听有人曼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小霜骇然一惊,慌忙转身,见平阳公主牵着许慎之端然立于廊下,此时的许慎之正睁大双眼望着她,悄声叫道,“小霜姐姐。”
堂内登时有人按刀喝问,“什么人?”
继而有人推门冲了出来,拔出大刀,“什么人敢窃听君侯议事?”
小霜肃然一凛,那门客的大刀已架上了她的脖颈,不容她说什么话,押着她便穿过木廊进了内堂。
良原君端坐主位并未开口问话,与堂内诸门客一起朝她望来。
小霜屏气敛声,知道自己是夜所听尽是政要机密,她虽不是兰台的人,却出自兰台,如今赶巧进了扶风,又赶巧听见他们谋事。
这一切都巧得不合常理。
她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白,但想必这堂内诸人定要将她当成了兰台的细作。
只有刻意安插的细作才会如此“赶巧”。
可她又偏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