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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维持了一瞬就散了，反倒离开的感觉忽然间真实起来，真的要走了啊……

她怔怔出了会神，忽然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响起，震得船板都颤了颤，她被惊动，随手将图纸收进装着银票的花瓶里，开门走了出去：“玉春，怎么了？”

玉春胆战心惊地看着底下：“好像是皇上在发脾气，刚才还喊了一声呢。”

云嫣一愣，谢绥发脾气？刚才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宋夫人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你再说一遍。”

谢绥铁青着脸看着宋夫人，大手死死箍着桌沿，手背上的青筋狰狞可怖。

宋夫人垂下眼睛，不安地扯了下衣角，声音虽低却仍旧清晰可闻：“宋家最近出了很多事，粮店被砸了，汉文的解元名头也被取消了，若不是你来了这里，这些不会发生的……”

她说着逐渐有了底气：“旁地就算了，汉文的功名有多难你根本不知道，说起来终究是你对不起他，你现在是皇帝，给他个……”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宋夫人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谢绥狠狠一拳锤在桌子上，指节瞬间被血色染红，他神情狰狞：“我什么都不会给他！”

他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模糊：“若是他的功名被夺有冤情，你们大可以去告，知府上头有太守，太守上头有刺史，若是全都沆瀣一气，你们也可以去京城，去敲登闻鼓，但求我，休想。”

他垂眼死死盯着宋夫人：“你乘船追上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个，是吗？”

宋夫人被看得低下了头，声音弱不可闻：“我也是来看你的……”

“可你从进门开始，就没看过我一眼！”

谢绥呼吸急促，抬手摁住紧绷的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的胸膛试图克制自己的情绪，然而胸腔却仍旧起伏的越来越剧烈，才被处理过没多久的伤口也尖锐地疼了起来。

宋夫人看出来他的愤怒，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昨天来打听过，有位公公说你不要紧……”

谢绥怒极而笑，不要紧？

是，他是不要紧，可再也不要紧也是挨了刀子流了血的，他难道不会疼吗？

你都到龙船了，多问几句都不可以吗？

他越发喘不上气来，已经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他挥了挥手：“你回去吧，我把话撂这，我绝对不会为他们开特例，你想都别想。”

宋夫人却犹豫着不肯走，谢绥终究没能做到撵人，只好背转过身去平复自己的情绪。

半晌，宋夫人终于再次开口：“阿稷。”

谢绥心口狠狠一颤，这个名字原来她还记得……

他心口陡然软下去，这个人毕竟生养他到十岁……

“你就当是替我补偿汉文吧，是我对不起那个孩子，当初我流落到江南来，是他们父子收留了我，那时候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可为了能让我吃饱饭，那么小的孩子都把口粮省了一半下来，以至于现在身体都不好，我欠他的……你就当是帮我还他的，好吗？”

谢绥刚刚泛起涟漪的心再次冷硬下去。

一而再地来见他是为了旁人，那般温柔地喊他也是为了旁人……

他刚才在想什么？竟然还会心软。

太可笑了。

他转身看着宋夫人，目光宛若冰渣：“宋汉文吃不饱饭的时候你心疼，那我呢？我吃不饱饭的时候你管过吗？”

宋夫人一愣，片刻后摇了摇头：“你别胡闹，你在萧家怎么可能吃不饱饭？你不要为了赌气就撒谎……”

谢绥被这一句话堵得心口发疼，你凭什么觉得萧家会对我好？

就凭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就凭你这个抛下我一走了之的母亲？

他再说不出话来，扶着椅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那是你欠的，不是我欠的，我不管。”

宋夫人还要再说什么，谢绥高声打断了她：“蔡添喜，送她出去，再也不要让她上船！”

宋夫人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如此狠心待我？”

谢绥终于撑不住低吼出声：“不是你先不认我的吗？”

他摁着心口一字一顿道：“你不认我，我凭什么还要认你？有些人我不是非要不可。”

宋夫人愣住了：“阿稷，你不要胡……”

谢绥抬手，慢慢打断了她的话：“宋夫人，下次别再直呼朕的名讳了，会牵连你家人的。”

宋夫人僵住，眼见谢绥径直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她心里陡然一慌，这是她的亲生儿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是割舍不断的关系。

所以不管是弱冠礼上的驱逐，龙船上的胁迫还是刚才的哀求，她知道有些过分，可却从来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

“阿稷，母亲不是那个意思……”

第265章我只有过你

云嫣有些坐立难安，很想下去看看那母子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又怕自己这个外人在，有些话他们反而不好开口。

她思来想去拿不准主意，正为难间房门忽然被推开，谢绥大步走了进来。

他脸色狰狞，进了门也不看人，发了疯似的径直去翻箱子，云嫣吓了一跳：“怎么了？你要找什么？”

“东西呢？她留下的东西呢？！”

云嫣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萧懿夫人的“遗物”。

“在这里，我怕弄丢就都锁在这个箱子里了。”

她拿了钥匙将箱子打开，那双做工奇差无比的小鞋子映入眼帘，谢绥一改之前的珍惜模样，抓起来就朝窗边走过去，推开窗户的瞬间他将东西狠狠扔了出去。

云嫣吃了一惊，想拦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鞋子轻便，虽然被砸进了水面，却不过片刻就又浮了上来，远远地变成了两个黑点。

云嫣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谢绥，心里的惊讶困惑消了下去，只剩了一点遗憾，看来母子两人谈得并不好。

她抬手轻轻顺着谢绥的后心，语气柔软：“好受些了吗？”

谢绥靠在墙上闭了下眼睛：“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云嫣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好盲目劝慰，只好搂住他的腰，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后背。

可越是这样的安抚越让人撑不住，谢绥没多久便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云嫣……”

他低低喊了一声，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仿佛藏着千万般情绪，喊得云嫣心口发颤。

她轻轻应了一声。

谢绥便又喊了一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这么喊一喊，所有的难过就都没了。

云嫣环住他的脖子，不厌其烦地答应着。

明月高悬，水流平缓。

许是气氛太过静谧，一炷香的功夫谢绥便平复了下来，云嫣这才松开手，却愕然发现谢绥胸前殷红一片，伤口裂开了。

“你快坐下，我去找太医来看看。”

她说着将谢绥摁坐在椅子上，转身就要往外走，可手却被人一把拉住。

“怎么了？”

云嫣略有些茫然地看了眼谢绥，却见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先前找到龙船图纸的箱子，他身上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情绪已经再次沉郁下去，甚至比刚才还要让人觉得压抑。

云嫣心头一跳，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谢绥该不会知道她拿到图纸了吧？

可他怎么会知道呢？那图纸……那图纸难道是他特意藏在箱子底下的？

云嫣心跳一滞，下意识抓紧了衣袖，隐约觉得事实大约是如此，可谢绥为什么要藏龙船的图纸？

他是猜到了自己要偷吗？

她心口发沉，不自觉开始盘算待会要如何应对谢绥的询问。

然而谢绥看了那箱子好一会儿，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