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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可是得罪了世家,若是进了书院,万一世家记恨岂还有出头之日?”
人群里安静下来,片刻有人嗤之以鼻:“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进书院就能出头了。”
“世家垄断学路多年,那朝堂之上更无寒门学子立锥之地,除非是与他们摇尾乞怜,愿意舍弃一身清名投于世家成为他们门客,否则他们岂能让你有出头之日?”
就如今朝堂里那些所谓的清流,其实也都是家境殷实之辈,或是多少有些关系走了门路才得以入仕,真正寒门出身靠着一身才学走于圣前,于朝中出人头地有名有姓的,除了那些个靠着厮杀从战场走出来的武将之外,整个京中文官之中,不出五指之数。
先前说话那人被说的脸色苍白,而后来驳斥他那人则是神色郑重。
“我等寒门学子想要出头本就不易,如今宜阳县主愿意筹建书院,冒着得罪世家的风险也要让我们这些贫寒之人多一条上进之路。”
“有秦督主护着,有陛下亲旨,就算是世家又能如何,他们能阻断朝堂,难道还能阻断天下学子向文之心?”
说话的人背脊笔直,那容貌寻常的脸上却像是蒙了一层光,让人忍不住注目。
“况且那书院里有这么多藏书,又有文德碑立名,若能在学院里留有文名,说不得能直接被陛下看重,而且宜阳县主是当年荣家血脉,荣太傅门生遍天下,何愁请不来一方大儒执教,怕是等书院建成,想要入内的先生能挤破了头。”
“我不知你们是如何想的,反正我是感激宜阳县主能替我等学子出头,等道书院建成之后,我定然第一个报名入院,就算真的没有先生教导,能借阅这些珍籍也值了。”
“谁说自学就不能成才?”
那些原本还犹豫的学子都是动容,就连一些偷偷观望的其他学府的先生也都是面色微变。
是啊,宜阳县主的学院根本不愁生源,有这些藏书和文德碑的诱惑,也不怕吸引不来名士执教。
他们原还想着观望观望,看世家这边吃了亏后可会下手找回场子,可如今他们却是怕晚了一步就被旁人抢了先。
不少人都是动了心思,纷纷快步离去,都是想着晚些时候便朝积云巷递了帖子,早一步拿到书院名额,不能让旁人先抢了机会。
缙云站在陆家门前瞧着周围人心浮动,朝着人群里方才说话那人看了一眼。
那人不着痕迹朝着这边点点头,便悄无声息隐没于人群之中。
……
陆家的事吸引了整个京中的目光,诏狱中自然也有人议论。
“听说了吗,陆家那位中书令病了好几日了,陆家也声名狼藉的,倒是积云巷那位沈小娘子被封了县主了。”
“县主?”
“是啊,宜阳县主,有封地有食邑,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我的天,那可真是一朝上枝头了,之前还不知道多少人说人家毁了沈国公府失了庇护会后悔,可如今瞧着,那宜阳县主可比劳什子的沈家嫡女尊贵的多。”
“可不是,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封号,更何况沈国公府……嘁!”
说话那人撇撇嘴,言语间满是不屑:“那沈家都被查封,沈家人也全都在狱里,还国公府呢,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
他瞧了眼黑漆漆的甬道尽头摇摇头,都说京城之事风云变化世事难料,权贵更迭更是顷刻之间。
谁能想到月余前还显赫至极的国公府,转瞬会落得这般模样,想想沈家那些人的凄惨,他就感叹道:
“这人呐,果然不能做恶事,老天爷还是长眼的。”
几个狱卒闲聊着走了,甬道尽头那昏暗的牢狱里,却有人忍不住抬起头来。
沈瑾修满目茫然,低声喃喃:
“宜阳……县主?”
第119章沈瑾修后悔
沈瑾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外间的消息,骤然听到那“沈小娘子”几字时,只觉恍如隔世。
知烟……
成了宜阳县主?
他微垂着眼帘看着自己枯槁干瘪的手,神色不由仲怔。
沈家满门入狱之后,他先是被人带进了刑司严刑拷问,后来又被扔进了诏狱,往日的玉台公子如今瘦骨嶙峋,脏污的囚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露出的手腕几乎能瞧见浮起的青筋。
他原本如玉温润的脸上消瘦苍白,宽厚温和的眼中像是染上的暮霭沉色,虽然不至于丑陋,却再无半点芝兰玉树。
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那昏暗摇曳着的光影,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沈瑾修,他已不再是从前。
从最初盼着有人来看看他,盼着人有人与他说说外面的事情,盼着能够出去,可是一日日过去,牢门始终没有开过,也没有人来看过他半眼。
沈家那些族亲,颜蔚然,昔日那些好友,谁都没来。
那些狱卒的话不仅沈瑾修听到了,旁边监室里的人也听了个清楚。
“阿兄,是颜蔚然!”
沈姝兰趴在牢门前,睁大了眼满是怨恨。
明明颜蔚然才是名正言顺的沈氏女,明明她才是享受了沈家十余年富贵高高在上的沈家女郎,她只不过才进沈家半年而已。
凭什么她在牢中受苦,颜蔚然居然能在外间逍遥,她竟然还被封为了县主?!
沈姝兰哭声道:“她怎么能成县主,她怎么能……她定是拿着沈家当了踏脚石,出卖了阿兄和父亲讨好了陛下,她怎么能这么恶毒…”
“她恶毒?她要是有你一半恶毒,当初你怎能进得了沈家,她要是有你心思城府算计与人,也不会被你逼得跟沈家反目,早将你大卸八块,还由得你胡说八道?”
对面的暗牢里传出嘶哑声音,陆执年倚在牢门上满目嘲讽。
“不过你唤沈鸿父亲?他认你了吗,沈家满门怕是都将你当成了灾星,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孽种,这声父兄倒是叫的顺口。”
沈姝兰满眼难以置信抬头:“你……你怎能这么说我……”
“我说错了?自打你出现,沈家可曾得过半点好?不过说你灾星倒也不对,你这种满心算计的贱人,克父克母克族亲,天煞孤星也不过如此。”陆执年嘴巴恶毒。
“陆哥哥……”
沈姝兰脸色惨白,挂着泪摇摇欲坠,只还没来得及如往日一般落泪低泣,陆执年就猛地动怒。
“闭嘴,谁是你哥哥!”他满眼寒霜:“我陆家可没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娘,见着个人便与人攀亲。”
沈姝兰身子一抖:“陆哥哥……”
“我让你闭嘴!”
陆执年不知道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脸上怒色之中染着狰狞:“谁准你这么叫我?你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女,是个不知廉耻攀附高枝的贱人。”
“这是知烟的称呼,只有知烟能这般唤我,你算是什么东西?!”
他挨了杖责,后背浸着血,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精气神,比之沈瑾修好不到哪里去。
方才隐于暗处时还看不出来,此时扑在牢门上时,便露出那张满是戾气的脸。
自从那夜被抓进诏狱之后,陆执年就一直陷入那一场场梦境之中,日复一日的头疼搅的他不得安宁,那如锥子钻进脑海里的折磨让他恨不得能直接死去,只要每每一合眼,脑子里浮现的就全都是那些不堪入目的梦境。
有他如何痴恋沈姝兰,有他如何卑劣至极负了颜蔚然。
他亲眼看着自己为沈姝兰失了神智,为她无视陆家家规将一个冒充庶女的外室女迎进了府里,为了她将颜蔚然贬进了尘埃,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送上了绝路。
他像是多活了一辈子,在那乱糟糟的梦境里走完了小半生。
那昏昏暗暗的小院里,半截枯木像是在嘲讽着他的刻薄无耻。
他好像附在了梦里的颜蔚然身上,感受着她的疼,看着她的痛苦和绝望,眼睁睁的看她从最初鲜活模样,一日日枯萎衰败,最终走向消亡……
陆执年想要挣脱不能,被困在梦魇里无法自拔。
那些缠人的梦境里,女子矫揉造作的一声声“陆哥哥”与外间沈姝兰的叫声重叠,而不远处监狱里沈姝兰那张脸也如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