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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歆然是什么人？别人表面上叫的好听，什么北平城里的名媛，其实骨子里就是跟着她大哥混社会的做派。那乌泱泱的一大帮小流氓，把梁述友一个正经的知识分子捆起来，逼着他和发妻离婚，场面不知有多壮观。”岑牧野一回想起梁述友那副狼狈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趣事听到这儿，麓鸣儿却有些笑不出来，“你似乎不太想帮你这位挚友。”

　　拼命与她找话说的这些日子里，她极少极少能够给他回应。岑牧野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后才笑着答道：“嗐，没准人家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呢？我管那些闲事做什么？再说了，当初是梁述友不告而别在先，我倒不觉得庾歆然这做法有什么不妥。说好的不离不弃，一个人却先违背了誓言，难道还值得同情么？”

　　麓鸣儿听后，阖上了眼，不再多问。

　　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又让她默不作声地安静下来。岑牧野只好讪讪地关了灯，躺到床上。

　　过了许久，就在岑牧野将要睡着时，麓鸣儿又开口说道：“你和庾歆然可真是同一类人……”

　　黑暗中，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岑牧野的心颤了一颤。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对着她的背影低声说道：“如果哪一日，我发现你对我已经彻底没有留恋的时候，我想，我是会放你走的。”

　　他好像算定了她的心，才敢这般郑重地做出允诺。

　　在当下，他的确是猜中了她的心。尽管此时他们之间隔着家仇，但麓鸣儿深知，这些都不是由他造成的。故此，他说的“留恋”，她并不想要否认。

　　然而，他说的这句话，就像是一道谶语，谁也料想不到的谶语……

第九十四回 “新年快乐”

　　火炉里的炭火燃得很旺，在深冬里驱赶了不少寒意。炉子上架着一张圆形的铁网，铁网上“哔哔剥剥”地烤着燕山来的开口板栗。

　　岑牧野的面前有一个小碗，小碗里盛着烤好的栗子。橙黄色的栗肉从裂缝处挤出来，甜甜的栗香充溢四周，叫人垂涎欲滴。

　　本是最不爱剥栗子的人，今夜剥起这东西来倒是越发起了劲。指尖被深棕色的硬壳剐过后隐隐皲疼，可他不在意，只要完整剥下一颗，便淡笑着搁到妻子的手心。

　　怀胎已有八月余的妻子，如今已不如刚有孕时那般贪睡，尤其是在今日这样的日子，她更是无心睡眠。

　　腊月三十，除夕，窗外爆竹声阵阵不断。

　　睡不下，她想看这城中的烟火，于是裹着一张白狐裘大氅，安坐在卧室外的阳台上。

　　鞭炮齐鸣，烟花灿灿。他们不说话，只有时不时递到手心的软糯栗肉，会让她暂时忘却这些时日的烦忧。

　　不知不觉，岑牧野面前的栗子，已下去了小半碗。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便伸手去拿小茶桌上的湿帕巾。仔细将手擦抹干净，而后起身绕到她的身后。

　　麓鸣儿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他，嘴里还含着甜滋滋的栗肉。

　　“丫头，新年快乐。”

　　他低头，凑到她耳边轻轻一声耳语，空中便升起千树万树的烟花……

　　她的耳朵被他那双温暖的手捂住，耳畔萦绕的便只有那句置落心中的“新年快乐”……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去年这时，她还在担心他是否身处险境，如今却已是他的妻子。

　　不再交心的妻子。

　　她眼中有泪，连望进他眼中的那些璀璨星火都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再不看，可就没了。”这是他让人从北平城里搜罗来的最好烟花，只想让她看看鲜，过个开心的年。只是现下她不看烟花，却痴痴地望着他，这样许久不曾有过的眼神叫他突然有些耳热。

　　其实，她更愿意看他眼中的倒影，只是如今已不能表露出自己的心迹。如果还在从前，这会儿她一定躺在他的怀里，只看他眼里的笑意，便能抵过这万紫千红的“流星”……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烟花声足足响了长长的一刻钟，那些残余的火星才缓缓落下，渐渐熄灭。

　　世界正安静下来，突然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在离岑府不远的西南方向迅速升腾。

　　岑牧野心中一凛，原本想要放下的手，此时将她的耳朵捂得更紧。

　　麓鸣儿看着那处越来越大的火势，不禁沉了一下心。

　　“着火了？”她不禁扭头问他。

　　岑牧野镇定笑笑，表情十分淡然，“许是哪家放炮仗不小心，把自家给点了吧？”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使麓鸣儿原本就悬着的心，愈发惴惴不安。

　　“已经过了 12 点，城中不会再有放花的了，你还接着守岁么？”岑牧野的语气还是那样平和，好像丝毫不在乎催命似的叫门声。

　　麓鸣儿摇摇头，而后一手撑着椅子，一手扶着八个月大的孕肚慢慢起身。

　　岑牧野伸出手搀着她走到床边。替她解下身上的白狐裘，脱下鞋袜，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

　　“你先睡，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岑牧野眼含笑意，摸了摸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其实，他越是这样装作波澜不惊，她便越是不安。他又在瞒她。麓鸣儿微微侧过身子，心里不太舒服。

　　岑牧野有所觉察，却也只是替她拢了拢被子，不再多言。

　　伸手关了卧室的灯，他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爷！不好了！”岑牧野刚刚把门打开，阿星便不知收敛地急急叫道：“十七号仓库爆……爆炸了！”

　　岑牧野瞪他一眼，遂将卧室的门轻轻带上。

　　“说，怎么回事？”岑牧野问时尽量压低了声音。

　　阿星当下反应过来，便也降下音量：“仓库的老邓头一听到爆炸声就逃出来了，现在就在楼下。问他怎么起的火，他颠三倒四地说不清，看样子是喝了不少的酒。”

　　岑牧野闻言脸色愈发难看，“所以呢？是要让我亲自去救火吗？”

　　“不……不是……”阿星垂着头，偷偷瞄了他一眼，语气紧张道：“那个……仓库里的货已经救出了一些……”

　　着急忙慌地把他叫出来，又开始吞吞吐吐，阿星这副模样让岑牧野大为光火。

　　“货救出来了，人呢？”岑牧野忍不住厉声责问。

　　虽说阿星已做好了被严惩的心理准备，但面对怒火中烧的岑牧野，依旧让人害怕得乱了阵脚。

　　阿星干咽了一口唾沫，犹犹豫豫地回道：“正……正要请示您……”

　　“……”

　　火都烧起来了，救了货，却没救人？这会儿才巴巴地跑来请示？不是为了给和叔报仇，还能是为了什么？

　　“你啊你！”岑牧野既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地拿手狠狠地点着阿星的头。

　　阿星的脸胀得通红。他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给岑牧野添堵了，但他拗不过自己的心，不得不这样做。

　　“算了。”这大概就是一种因果报应吧……岑牧野揉揉额，叹了口气：“不救就算了，否则恐怕还得白白搭上几个弟兄的性命……”

　　阿星闻言愣了一愣，他没想到岑牧野对这事竟不作追究，出乎意料的同时他又体会到了岑牧野的为难，于是发了狠心要把这件事妥善处理。

　　“爷，您放心，善后的事我绝对不再疏忽！”

　　岑牧野拍了拍阿星的肩，声音略显疲惫：“去吧，灭了火就把这个仓库封上。”

　　但愿封上以后，这事便可以悄声无息地过去。但愿她对那个人的牵挂，也能随着这场大火在这世上化为灰烬……

　　麓鸣儿赤着双脚，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