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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枭寒将脸轻轻埋在她的颈窝，嗅着她的气息：“很普通的一顿饭，请了一位客户。霜霜应该不认识，但你们算老乡。”

　　神神秘秘，不知道他搞的哪一出，苏染霜微蹙眉，一路坐电梯往上存着疑惑。

　　很快到了顶层预定的包间，服务生引着两人向尽头走，自己则退去。站在门口，苏染霜抬手堪堪要推开门的那刻，她透过未掩紧的门缝，隐约瞥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苏染霜手上微顿，动作僵住。

　　半步后，季枭寒的气息倾压而来，他从背后搂住她，近乎密不透风地贴近，以强硬的姿态，断绝她试图转身离开的可能，似笑非笑：“霜霜，怎么不进去？客人在等呢，我们礼数不能怠慢。”

　　他说着，掌心裹住苏染霜的手背，猛地施力。听见木门从外开启的声响，里面的人也寻声抬眼望来。

　　视线交错，苏染霜的手指不可察地颤抖，指节细白，指腹的曲线如嫩葱般漂亮，被水晶吊灯一照，透明般，仿佛能看到她根根血管里写着的僵滞。

　　她扭头，缓缓将目光移向季枭寒的脸。对方只是如常，眼尾上挑，亲昵又温柔地碰了下她变烫的耳廓，显得温和而宠溺，季枭寒指着叶鹤对面的位置，对苏染霜道：“坐吧。”

　　叶鹤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他同样错愕，只是看见苏染霜毫不知情的神色，反倒品出了丝季枭寒的意图，他很快冷静下来，听季枭寒咬字意味深长地，讲场面话：“难得请叶公子吃顿饭，怕被打扰，就没再叫别人。这是我女朋友，姓苏，也是A市人，我便想着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叶公子不介意吧？”

　　他说着，坐至苏染霜旁边，明目张胆宣示主权般，将苏染霜的手牢牢握住，力道很大，像锁链、似禁锢，每个尾音皆低沉而残忍。

　　“当然不介意。”叶鹤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笑笑，“季少跟女朋友的关系很好。”

　　他表演得滴水不漏，真如完全不认识苏染霜般，客套、礼貌，甚至连称谓都刻意回避，有意静观其变，看季枭寒是蓄谋而为还是当真巧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鹤举茶杯轻抿了一口，做好来往过招的准备，只是不用看多久，事态便已朝着明显的走向发展——

　　季枭寒三两语间，没什么营养，均在将话题往高中、笔记、重逢的可能性上引，偏偏话里有话，拿其他指代欲说还休，让人会不禁联想起在野外，猎兽在逮捕和食用猎物前，那漫长的戏弄，是享受它们挣扎掩饰的快感与痛苦。

　　再怎样迟钝，也都能听出异样来。

　　苏染霜紧紧咬着唇肉，她继“惩罚”后又没来由地想起一个词，叫“自食恶果”。耳边的话语、眼前的场景、季枭寒和叶鹤均渐渐剑拔弩张起的紧绷面容......全部模糊，她觉得自己走进了一段死循环的代码，再怎样修复，始终存在报错的bug，而补丁越来越多，它运行得也越来越繁琐，最后函数无解，电脑超出负荷。

　　再这样待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季枭寒。”在和安巷即将被提起前，始终一言不发的苏染霜忽地拔高音量。她脸色很白，眼尾有浅淡的红，手心冰凉，“松开我，我想去趟洗手间。”她说。

　　她起身，掰开季枭寒攥住她手腕的手指，近乎逃离似往门外走去，背影紧绷，步伐竭力维持着平稳，却仍能看出慌乱的痕迹。许是见她经过时，脸色实在苍白得吓人，叶鹤蹙眉，下意识跟着站起：“小时，你还好吗？”

　　他叹口气，茶杯掷落在桌面发出“哐当”的清脆碰撞，像场无声战场的硝烟信号。叶鹤定定望向季枭寒，素来温和的表情敛起，少有的严肃和怒意：“季少，您到底想要问什么或知道什么，不妨直说，何必这样故弄玄虚。”

　　“小时。”季枭寒却没看他，亦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只沉着双桃花眼，目光灼灼，死死盯住苏染霜的背影，短促地笑了声，但却透着古怪，如同梦魇般轻声嘲弄地用这个称呼叫她：“小时，这样叫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么抵触？叶鹤不也这样叫你吗?”

　　“还是说,在你心里只有他重要，只有他配只有他可以，对吗？”

　　季枭寒的每字每句重重敲击于耳膜。瞳眸骤缩，苏染霜失神到浑身泛冷。

　　“你果然知道了。”她缓缓转身，目光有些失焦，声音很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重要吗霜霜？不久，刚刚，在你说被外派去学习却转身上叶鹤车的时候，我知道的已经算很晚了。”季枭寒的笑里没有温度。

　　他什么都知道，却又这些天都隐瞒着不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带笑组织这场饭局，当着叶鹤的面强制展示他们的亲密关系，再一点点享受她的惶恐，冷眼旁观着她蹩脚的谎言、笨拙的伪装，最后看戏般挑尖刀拆穿。

　　苏染霜觉得正身处一个黑暗的深坑里，这才不是什么普通饭局——

　　是一场荒唐的闹剧，是被邀请了围观的宰杀。

　　很季枭寒的手段和风格。

　　“让我猜猜，我们精于谋算的叶小公子，派你来我身边究竟是想做什么?偷文件还是盗公章？简单的窃取商业情报？你为什么不早点动手？因为时机不够成熟？”

　　“他向你许霜了什么好处？霜霜，别告诉我是什么可笑的长相厮守，永远在一起？”

　　季枭寒的理智已经燃烧殆尽，绷着的弦寸寸断裂，他口不择言地猜忌、伤害，又勾了勾唇，残忍地拆穿她：“你之前提到的邻居哥哥，你喜欢过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

　　季枭寒已经近乎疯癫的眼眸中，浸透了偏执和痛苦，他笑起来，居高临下地宣判：“怎么，霜霜，在知道他订婚的时候，你一定哭得特别伤心吧。”

　　“真可惜，你们这辈子都没可能。”

　　命运总毫不吝惜开玩笑的次数，它的齿轮由路边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开始发轫，然后毫无迹象、毫无规律地越转越快，也越转越疯狂，直至把所有人都裹挟其中，都绑架上这辆失了控的战车。

　　混乱、痛苦。

　　苏染霜觉得胸口闷得快要窒息，整个人宛如沉入深海中溺毙，她深吸了口气，克制住牙关的发颤，勉强让声音冷静：“没有你说的这些，季枭寒。”

　　“我承认最开始接近你，是因为叶鹤哥哥的原因。我考来京都，去迦南，都是为了找他，因为没有消息也接触不到叶家，所以把你作为突破口。但是后来......”

　　后来，早在得知叶鹤和林南欣订婚，见证了他们的仪式后，她就已经平和放弃了。她重新找到了生活的目的，有了新的目标。

　　苏染霜的肩膀不住地颤抖，她看上去单薄又脆弱，眼尾洇开大片浅淡的赤色。叶鹤顿了顿，

　　有些担心地抬手，想做出一个轻轻安抚的动作，就在他堪堪要搭上苏染霜肩头的一瞬——

　　下一秒，季枭寒的气压骤然沉下去，他眸子突然暴风骤起，健步冲上来，单手大力将叶鹤推搡开。

　　叶鹤被猛地推了一下，立刻朝后踉跄几步，后背肋骨“砰”地撞到门边，身子弓起，剧烈地咳嗽。季枭寒仍旧扑过来，一把揪住了叶鹤的衣领，狠狠将对方按在墙上，他练过散打和搏击，叶鹤在他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觉得掐住脖子上的那只手，紧如铁钳。

　　季枭寒眉眼阴戾，迎面挥拳——

　　苏染霜上前，挡在了叶鹤跟前，完全的、对自身无防护的，一种保护姿态。

　　季枭寒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急急移开方向，那一拳便直直打在墙面上，连墙面也显出凹陷的痕迹。顿时，空气弥散开浓重的血腥气。

　　那也许是季枭寒这一生中，最漫长的一秒，时空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连同声音、呼吸、色彩，都一并消失。他甚至茫然地怔住，眨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片无声的安静中，季枭寒心底想的竟然是，苏染霜，原来你这么爱他。

　　他那么高傲的人，无疑是种挑衅，是由她亲手将傲骨寸寸碾断。季枭寒深陷在震惊和嫉妒中，怒意也一点点上升，他甚至感受不到手上的伤口、骨缝里渗出的疼痛。

　　季枭寒直起身，声音像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残忍冷酷，饱含寒意和阴冷，他双眸赤红泛着湿意：“好得很。”

　　“苏染霜，分手吧。”他扔下这句，摔门而去。

第五十七章闹剧收场

　　这座私厨酒楼经常服务于昂贵的聚餐，来这儿的人非富即贵，多进行一些商业洽谈，基本从没有出现过动手受伤等突发状况，所以苏染霜问服务员去要医药箱时，对方吓了一跳，差点报警。

　　好在三两语能扯谎敷衍过去，这里的装备全、隐私强，服务员便没再多问。

　　闹剧以一个支离破碎的结尾，已然落幕收场。

　　“涂点药吧。”苏染霜回来，从箱子里拿出药水，走到叶鹤跟前蹲下。

　　叶鹤才剧烈咳嗽完，吃过药，呼吸有所平缓，但脸色仍没完全恢复。他脖颈一圈通红，因皮肤白而更显瘆人，叶鹤的温和感不止是性格原因，他的身体状况也占很大一部分影响——

　　他不能运动、不能激动、不能大声，肺部太脆弱了，太严重的咳嗽喘气甚至会影响性命。

　　他现在的模样，让苏染霜回忆起高三倒在操场上那次，生死一瞬的场景，手心泛出冷汗。她夹棉球给伤口消毒时，捏镊子的指尖轻微颤抖，苏染霜垂下湿润的眼睫：“对不起。”

　　“咳......你不需要跟我道歉，小时。打人的是季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