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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从长街尽头传来一声高呼。

“让开——”

紧接着，就是一阵仓促的马蹄声，仿佛在告诉行人，若不快些避开，就要被踩成肉泥。

人们慌慌张张地向两旁退让，只见一队人马奔驰而过，速度快得只能看清他们身上军装的颜色。

待一队人马离去，议论声四起：“这是陆老将军的儿子陆谨琛吧？”

“你敢直呼他的名字？那得叫陆帅！”

“刚刚听说北边打完仗，陆帅这是凯旋归来了啊。”

……

陆府。

陆谨琛从马上翻身而下，两步便跑进府中：“爹，我回来了！”

陆父缓缓从屋中走出来，面色不悦：“你能不能低调一点，在几里之外就听见你大张旗鼓的动静了！”

“这不能怪我，那我骑着马慢悠悠地走，不是更引人注目？”陆谨琛挑挑眉，赫然是桀骜不驯的公子模样。

“你啊你，迟早要吃亏！”陆父用拐杖比划了两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陆谨琛走过去，揽住陆父的肩膀：“爹，你可听说了我的赫赫战ii功？”

“听说了！”陆父挥开他的手，“琛儿，我与你说过多次，有些事情要把握好分寸，像我们这种人，在外面结仇不会少，你就是不肯听我的。”

话没有说两句，全都是训诫。

陆谨琛有些不耐烦，揉了揉后脑勺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个小兔崽子又去哪？”陆父叫住他。

“喝酒。”陆谨琛老实回答。

“今晚要与你孟伯父相聚，你去梨园把孟家女儿接到家中，好生待客！”陆父命令道。

闻言，陆谨琛怔住：“梨园？”

……

“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请示去年……”

悠悠转转的歌声从梨园中断断续续地传出。

陆谨琛本是不愿来的，他打小便知道自己有个定了娃娃亲的孟家小媳妇，幼时见过几次，但自从他上了战场之后便没再见过。

谁家姑娘去唱戏啊？

可等站在梨园门口，听见这宛转悠扬的歌声之后，他竟情不自禁地走进去，想要瞧瞧有着这声音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他走进去，便看见戏台子上一身戏服的女子正姿态妩媚地瞧着搭档。

男子对着屋内高喊一声：“孟姑娘，有人找——”

“知道了。”里面传来柔柔一声。

陆谨琛听着，只觉耳熟，却又好似没印象。

直到一道身影掀开帘子走出来，他才知道为何耳熟。

眼前女子的妆发仍未卸去，分明就是方才戏台上的“杜丽娘”。

“是你？！”陆谨琛脱口而出，眉毛还轻轻蹙在一起。

许晓君也还记得他，她微微勾起唇角：“是我。”

陆谨琛怔住，而后轻咳一声，偏过头去：“我是来接你去陆府的。”

“接我？”许晓君挑起细长的眉，“长官，我们并不相识，叫我如何信你？”

他抿抿唇，沉声道：“我是陆谨琛。”

话音落下，她却低低笑起来：“原来是我的未婚夫，好久不见，我的确是没有认出来你。”

……

两人的婚事在这晚的饭局上定下。

陆谨琛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陆父打断。

快结束的时候，他起身，说出去抽支烟，便先一步离开。

没想到，许晓君也跟了出来，悄悄出现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谨琛吓了一跳，手中的烟都险些掉落：“你做什么？”

许晓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当然是吓唬你，好歹是个将军，胆子这么小？”

“才没有。”他转过身去，沉默不语。

“我看你的样子，不是很想跟我结婚。”许晓君淡淡开口。

陆谨琛看向她，见她面色仍是风淡云轻，似乎是不太在乎，他解释：“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我在出入战场，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你愿意做寡妇？”

许晓君却没有看他，而是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月亮。

“做寡妇，也总被人唾骂强。”她说，“表面上，人人都喊我一声姑娘，语气好不尊敬，可背地里个个都说我是不要脸的戏子。”

“若不是因为我父亲，还有孟陆两家的交情，我早就被拉到街上游行示众了。”

第二十二章他不曾违背

陆谨琛自然知道如今的世风如何：“那你为何还要唱戏？”

“唱戏无错，错的是世人的偏见。”许晓君说着，神色变得严肃，“只要戏台子还搭着一天，我就会继续唱下去。”

“陆帅，与你结婚，你可以护我周全，这便是家父心中所愿了。”

陆谨琛微怔，指间夹着的香烟一点点燃尽。

最后他熄灭烟头，沉声说：“你若不嫌我，我便再无多言。我答应你，定不会再找姨太太，让旁人欺辱了你去。”

……

半月后，两个人举行婚礼，人人皆知那梨园里的戏子，如今是陆帅的正室夫人。

有几个不怕死的流氓跑去梨园调戏许晓君，被陆谨琛带人狠狠揍了一顿，于是去梨园找事的人日渐稀少。

陆谨琛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奔波在各个战场之上，许晓君虽忧心，每日还是在梨园唱戏。

直到有一天，战争爆发，梨园不得不闭园，她才待在家中，日日给陆谨琛写信。

开始的时候，陆谨琛还会给她回信，可渐渐的他便没了音讯。

许晓君知道他打仗很忙，也不敢再写信让陆谨琛分心。

分离的日子一瞬便过去数月，期间陆孟两位父亲相继离世，都是她一手操办。

那一日，陆谨琛终于归来。

但他却是浑身是血的被人扶回来，身上血迹斑斑，伤口无数。

陆谨琛的副官说他受了埋伏，险些才捡回来一条命，拜托许晓君好生照顾，因为现在到处都是人在找他。

许晓君找来最好的大夫，给了一大笔钱，才救回陆谨琛的命。

却没想到，他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休了她。

“我们和离吧，许晓君。”陆谨琛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费力地说道。

许晓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陆谨琛，你曾经是怎么许诺我的？”

闻言，陆谨琛的眼帘一颤，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那是曾经，如今我寻到了心爱之人，自然是要给她一个名分。”

“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运城，下半生衣食无忧。”

见他态度坚定，许晓君如坠冰窖。

她本来是想，等他这次回来，就告诉他自己是真的爱上了他。

可如今，这些话再也不能说出口。

她抿抿唇，却是抬眼盯着陆谨琛：“我可以答应你和离，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他问。

“为我画一次眉。”

陆谨琛从站上战场的那一刻起，就没再拿过笔，他的手不是拿着刀就是拉着马，更别说眉笔。

他身子还没有痊愈，又不熟悉画眉，所以一次又一次地重画，直到他觉得十分完美，才肯歇息。

“你的眉，我已经画好了……”陆谨琛喘着粗气，气息不匀地说道。

“嗯，多谢你。”许晓君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眶微红，强压下心中苦涩，“如此，我也祝你幸福。”

这眉，就当做他送与她的二十八岁生辰礼物吧。

……

两月后，敌军攻打到了陆谨琛在的运城。

他身上的伤将将好，却不得不持刀上阵。

他带领着他的人马，候在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