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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默寻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冰刃，直直地朝着他的心尖尖上刺。
他怎么能这样说她？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隐忍的啜泣，听得男人的心就像是被重锤砸过，那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他只能强撑着，扶着墙疾步离开。9
他怕再多呆一秒，他的伪装就会土崩瓦解。
这是人命！
他不能心软！
他就是太了解她心中的恨了，所以才不得不采取这样极端的办法让她知道为了仇人染上鲜血是不明智的。
程默寻刚出病房就和他的主治医生撞了个正着。
“默寻先生，您怎么回事？就您这样的情况还能下床吗？你把医嘱权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我…”
砰——
程默寻忽然脱力，倒下。
……
他醒来的时候，万籁俱寂，历城已经进入了深夜。
程默寻咳了咳，嗓子干到不行。
一旁陪夜的秘书立马惊醒，扭开了床头灯，倒了杯温水喂给他喝。
“林枫，辛苦了。”声音虚弱沙哑，听得林枫一个大男人都红了眼眶。
“老大，您这又是何必呢？今天你差点没有缓过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给她输了多少血？2000毫升啊，早就超出了一个成年人能承受的极限，如果不是医院的血及时供应上去，你这条命就在那间无证经营的小诊所交代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林枫呼出一口浊气，他素来听话，尤其听程默寻的话，因为程默寻对他有恩，又是他最敬仰的商业奇才。
可现在，他实在不赞同他的做法，忍不住反驳道：“您知道还这么做？您的理想全都不要了吗？是谁说要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要做行业的龙头老大，要让曾经把你当做拖油瓶一样舍弃的程家人抱憾终身？如果你死了，这些还有意义吗？”林枫额上的青筋都随着他激动的情绪迸了出来。
反观程默寻，竟然还嘴角含笑，神神在在的。
须臾，他才缓缓道：“可是，如果欢儿不在了，我实现了理想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枫：……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
自从老大遇到了苏灵欢，他就不再是无坚不摧的铁甲战士了，他有了软肋，有了执念。
“老大，既然这样，你为了嫂子连命都可以不要了，那为什么要故意躲着不见她呢？”先前林枫以为程默寻是幡然醒悟了，所以决心不再见苏灵欢了，可这人一看到苏灵欢的消息就不顾身体跑去搭救的样子直接碾碎了他的想法。
哪里是幡然醒悟了？
分明是愈发泥足深陷，愈发魔障了吧！
这次，程默寻没有回答。
他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用命都捂不热的心终究是伤到了自己。
在苏灵欢决定拿掉那个孩子之后，他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甚至他会想，他的爱是不是不仅没有让她感到幸福，反而成为了她的包袱。
“林枫，明天早上推我去欢儿的病房，我有句话想问问她。”
“您不能下床。有什么事情不能以后再问吗？”
“不能！”
因为那个问题很重要很重要，关乎他是继续和她在一起，还是放手让她离开。
                第11章 怎么会那么巧
黎明前，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苏灵欢的哭声在一声开门声中戛然而止。
她想过来人的所有身份，唯独没想到会是薛凤栖，程默寻的母亲，程灿的奶奶。
这是个保养得宜的女人，哪怕在这个时间出现，衣着打扮还是挑不出一点瑕疵。
“苏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来意。我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好也罢，坏也罢，你周旋在我的孙子和儿子身边，与他们纠缠不清就已经犯了我薛凤栖的忌讳了。程家在历城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不能让你一个女人抹黑了。你已经和程灿解除了婚约，我希望你也能离寻儿远一点。你是个记者，我听说你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当个战地记者，无限接近真实，还原真实，展露真实，仅凭这一点我很欣赏你。所以，作为回报，我可以让你实现愿望。”
“伯母，大叔…不，我是说默寻，他不是一件商品，他对我而言和程灿不一样，我…”
薛凤栖抬手止住了她，“小姑娘，你的心情我理解，寻儿年长你八岁，经历得比你多，也很会照顾人。你不过是将他作为一个依靠罢了。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出现这样一个人，就算他不是程默寻，你相信我，你也会这样依靠。可是这不是爱啊！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溺水的人想拼命抓住救命稻草罢了。”
“不是这样的，您相信我。”
“好！那如果你真的爱寻儿，你就该为他着想。背上一个抢夺自己侄儿媳妇的名声，你觉得他的人生还有希望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传到了美国，对他的公司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股票一路暴跌，他差点被人踢出董事会！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能活着，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给你输了2000毫升的血，若不是抢救及时，他已经死了。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能给他什么？别天真地告诉我，你能给他爱。小姑娘，爱不能当饭吃！就算能当，寻儿也不是你的长期饭票。他不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了，他现在图你年轻漂亮对你好，以后呢？等待你的只会是色衰爱弛。”
苏灵欢的脸色苍白地就像一张纸，在窗缝里渗出的皎洁月光的照射下更是近乎透明。
薛凤栖说的这些，她全都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这是我的电话，决定好了给我发个消息，我会安排好。”

……6

薛凤栖走后，房间里就剩下苏灵欢一个人。
她浑身都绷紧了，腹部有濡湿的感觉传来，可她却不想管了…她现在满心都是程默寻…
一个月前的她绝对不会想到，短短一个月后，她能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刻在心尖上，更不会相信就是这个陌生的男人用了短短一个月就取代了她和程灿五年的感情。
在她的认知里，久伴才能情深。
可程默寻，打破了她的认知。
原来，不是她不会一见钟情，不是她天生冷淡于情爱一事上不会热烈，而是她一直没遇到对的人，一直没…遇到程默寻。
她将脑袋埋在被子里，闷声大哭。
整个病房里全都充斥着这股子哀伤，久久没有消散。
她想她应该明白程默寻白日里那些反常的冷淡了。
他一定是对她失望透顶。
一个心换不回对等的一颗心，一条命换不回同等的一条命，他终于是累了，不想再那样不求回报地用热脸贴她了。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病房的时候，苏灵欢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薛凤栖。
【我走。】
早餐时间，林枫推着程默寻来了。
程默寻面色苍白，说话都有气无力，却还是会对她笑，“欢儿，你要养好身体，多补充些营养。这是我让林枫特意准备的营养早餐，你多吃一点。”
苏灵欢低着头，看着餐桌上满满当当的食物，眸上又不争气地浮出了水汽。
她想到和他初见的那一夜，在纸醉金迷顶层的豪华套房里，他要了她一整夜，第二日清晨也是这样准备了一满桌的美味佳肴。
她闭了闭眼睛，掩去眸底纷乱。
再次抬起脑袋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大叔，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了吗？”
程默寻点头。
他说得很慢，偶尔还会喘气，要喝了温水后才能继续说，很是艰难。
但他也说的欢喜，每每提到“苏灵欢”三个字的时候，面上就会迸出绚烂的光。
她也听得痴迷，被他描述的场景倒回到七年之前，那个她还扎着马尾辫还青涩还单纯的时候。
                第12章 谁都没动过真感情
苏灵欢是记得的。
记得那个坚定的有理想的要和命运拼搏的不屈灵魂；
记得那个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第一次让她有怦然心动感觉的阳光大哥哥；
记得那些隐秘的感情，难以启齿的情绪…和那些无法言说的暧昧。
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就是程默寻。
竟然…会是程默寻！
她微微晃了神。
“欢了，我拆纱布那天，你怎么没有去？”
她捏紧了双手，断断续续地说：“那天，程灿为了救我被小混混打伤，我…”她没有说完，他却懂了，眸中快速闪过一道寒光。
怎么会那么巧？
他刚要拆纱布向苏灵欢表露心意，他的好侄儿就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苏灵欢见程默寻突然沉默，她愈发心虚了。
如果她那时候她没有不告而别，他们之间是不是会有另一种可能？
她是善良，但她还没有善良到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那样上心，日日去看他，挖空心思让他开心一点…
苏灵欢叹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告诉程默寻，“其实，你拆纱布那天晚上我去医院找你了，但是护士说你已经出院了…嗯，再没过几日我就回国了。”
她还是没能将她巴巴地在医院门口等了三天三夜的事情说出口。
“你回过医院？”
“嗯。”
“我叮嘱过护士，如果你回去找我，就让她将我的联系方式和电话留给你。”
“没有啊。”6
男人放在大腿上的手攥紧了，面上覆上一层寒霜。
看来，一直以来，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程灿，最好不要是你，如果是你从七年前就开始布局，直到现在…那我…就算是你的小叔，也不会再手软。
苏灵欢见他面色不好，脖颈间的血管都要凸出来了，急忙宽慰道：“没事的，也许是护士太忙了，忘记了吧。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追究也没有意义了，反正…”
反正兜兜转转，我们最终还是遇到了彼此。
“你的意思还是七年前的那次错过不重要？没意义？”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为了那么久以前的事情生气。”
“是！是！是！”他一连说了三声“是”，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呼吸不稳，盯着苏灵欢，深呼吸好几次才开口：“你究竟对我动过心吗？”
【你究竟对我动过心吗？】
苏灵欢的心狠狠地一颤，狂乱的跳动打乱了节奏。
她吞咽了好几次，藏在被褥里的手无措地搅动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还是遵守和薛凤栖的约定。
她的纠结，落在程默寻眼里，是在犹豫着如何开口才会伤他不那么深。
于是，男人咬碎了银牙，右手臂上那根筋都被他捏得颤动，这才若无其事地开口：“好！你不必回答了。这样也好，我们谁都没动过真感情，分开之后谁也都不会受伤，林枫，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给苏女士签字吧！”
林枫欲言又止。
有时候他真的看不懂自家老大的作为，明明那么爱，为什么要提分手？
“林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