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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夜随意拉开柜门,整个人突然一怔。第40章
秦时夜看着里面放着的衣物,寻常的靛青色,唯一不寻常的,是袖口用银线勾勒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
当年他遭遇刺杀,以为自己再无生还的可能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只蜻蜓,只是还没等他看清,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他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沈芯竹。
秦时夜一直以为是沈芯竹救了自己,而那次相救,是他被立为储君后,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
虽然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沈芯竹穿过这样的衣服,但并不妨碍他视沈芯竹为此生的救赎……
可为什么,宋佳音的卧房中,会出现这件衣服?
秦时夜想到一种可能性,向来冷静的思绪几乎全盘崩溃。
他朝门外怒声道:“于逢,让他们停手!”
不多时,打砸声即刻停了,四下静悄悄的,秦时夜的脑子里却发出嗡嗡的响声,让他头疼欲裂,甚至眼睛都是赤红的。
站在门边的于逢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小心开口:“陛下?”
秦时夜猛然回过神来,他看向于逢,一字一顿:“去将沈芯竹带来这里,朕有话要问她。”
他将柜中的衣服拿出来,视若珍宝的放在膝上,那只展翅欲飞的蜻蜓,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他心上,几乎能听到血液潺潺流出的声音。
秦时夜坐在那里,整个人彷如一尊雕塑。
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他才抬起头来。
沈芯竹越过地上的障碍物,站在他面前,轻言细语的开口:“臣妾,见过陛下。”
她一脸茫然之色,并不知道秦时夜将她喊到这里来,有何用意。
秦时夜看着她,心中犹疑一瞬,薄唇开合:“你可还记得,朕当年昏迷时,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沈芯竹下意识看向他膝上那件衣物,心里隐隐流出不安。
她的沉默,让秦时夜险些压不住心中的暴戾。
“说!”
沈芯竹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在他面前跪下:“陛下,臣妾……臣妾记不清了。”
秦时夜的手指猛然攥紧那件衣服,却又想到什么,急忙松开。
他看着沈芯竹,眼中的情意全然消散,他问:“那你可记得,当窈救朕之处,在哪?”
沈芯竹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顺着他的话去答。
“在郊外元山寺山下的官道旁。”
轰!
她的回答,如同惊雷炸响在秦时夜耳畔,将他一直以来认定的事实炸的四分五裂。
秦时夜看向手中衣物,心底的揪痛与悔意顿时翻江倒海。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不是沈芯竹救了他,而是宋佳音。
他将自己唯一的救赎与温暖推向台前,为一个假冒的东西挡刀挡剑!
秦时夜的神情太过骇人,沈芯竹低垂着头,呼吸都不敢过重。
半晌,秦时夜才从情绪的低谷中爬出来,他看了眼沈芯竹,声音很淡:“怪不得你不将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你是不是也早就对此起疑?”
沈芯竹身子一颤,这一刻,她连半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秦时夜站起身来,直接下令:“于逢,送她回宫。”
沈芯竹似乎意识到什么,跪着上前拉住秦时夜的衣摆:“陛下,臣妾也确实救了您啊。”
她太清楚在宫中失去宠爱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小答应,若秦时夜不管她,哪怕她爹是太傅,也无济于事。
秦时夜冷冷垂眸,道:“所以,朕留下了你的性命。”第41章
沈芯竹瞳孔一缩,这样的苟活,与赐死,不过是软刀子硬刀子的区别罢了!
可于逢已然带了人去,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出了房间。
秦时夜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对候在一旁的禁卫军开口:“传朕的令,对付阳城的事,暂且按下。”
“还有,派人去阳城宋家,贵妃……应该在那。”
从前想不通的事在此刻皆有了答案,他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荒谬。
他与宋佳音之间,本就横亘着家族生死,就算没有利用一事,他们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更遑论如今,彻底撕破脸的局面。
秦时夜拿起那件衣服,缓缓走出了宋家。
三日后,从宫中传出的一则旨意,惊动所有百姓。
阳城,宋家。
吟霜急匆匆进门,朝宋佳音道:“姑娘,陛下他……下了罪己诏!”
“世家与二皇子勾结一事被尽数抹去,宫中传出旨意,陛下不日亲临阳城赔罪!”
饶是宋佳音早已决定埋葬对秦时夜的感情,但这个消息,还是惊住了她。
宋佳音从桌后站起,来回踱步,她第一反应便是此事不对劲。
以秦时夜对世家的提防忌惮,做出这样的决定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宋父大步踏入,他看向宋佳音,眼里含着一抹复杂和担忧。
“佳音,京中来了人。”
宋佳音随着宋父前去正厅,刚踏进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于逢上前跪下:“贵妃娘娘。”
宋佳音侧身避开他的礼,冷淡道:“于公公莫要折煞我,如今的我是宋家人,与贵妃毫无关系。”
于逢脸色一僵,想起秦时夜的吩咐,从善如流道:“宋姑娘,陛下明日便到阳城,想与您见上一面。”
宋佳音沉默片刻,道:“只有此事?”
于逢点了点头。
他没敢说,秦时夜从宋家回宫之后,整个人便神思不属,不过几天,便瘦了一大圈,向来健壮的九五之尊,竟突发咳血之症……
宋佳音淡声开口:“要见可以,地点由我来定。”
“自当如此。”于逢得了准信,躬身告退。
宋父看向宋佳音,皱眉道:“佳音,你怎么就答应了?”
“我与他之间,总该有个了断,他的手段您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不能因为我,让各大世家再度陷入困境。”
宋父叹息一声,世家沿袭百年,旁人只看到其中的荣华富贵,却不知身处其中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离阳城三百里开外,秦时夜接过于逢的飞鸽传书,他看着那纸条,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宋佳音答应了。
这几日,他总是睡得不安稳,可越临近阳城,他的心便越沉。
秦时夜心里清楚,他或许早就失去了宋佳音。
他这么一想,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丝揪痛,止不住咳嗽起来。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放下时,上面的嫣红之色触目惊心。
秦时夜面色淡淡的将手帕收了回去,那上面,绣着一株腊梅。
出自宋佳音之手。
路途遥远的让人疲惫,秦时夜靠着马车缓缓睡了过去。
可他却做了一个梦。第42章
梦中,拓拔野依旧造反,却直直打到了京城,而他自己与宋佳音并肩而立,不远处,便是一脸惊慌的沈芯竹。
梦中的秦时夜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梦中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到了沈芯竹身边,将她护在怀中。
他看着因为自己的离去不敢置信的宋佳音怔怔站在那里,顷刻红了眼眶。
他看着自己毫不犹豫的下令,将叛军射杀。
禁卫军统领问他:“陛下,那娘娘怎么办?”
“一并射杀!不留活口!”
秦时夜猛然睁开了眼,梦境中的厮杀,宋佳音温热的血液再真实不过。
他抚上胸口,掌心下的跳动带着惶恐的剧烈。
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隐隐中,有个声音却在耳边回荡:“若不是宋佳音自己撞上了刀口,你可曾想过救她?”
秦时夜意识到这一点时,瞳孔骤缩。
他弓起身子,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一日后,马车外有人禀报:“陛下,阳城到了。”
秦时夜撩开车窗的帘子,看着那道厚重的城墙,眼里划过一丝痛意。
他下了马车,看向城门处。
“你们在此筑寨扎营,让大将军去跟阳城将领交涉,记住不可起冲突。”
秦时夜说完,便见于逢从城门处冲出来,他漆黑的眼眸闪过一道光。
“陛下,宋姑娘安排好了地方,但说了,只许陛下一人入城。”
秦时夜因着他的称呼微微一愣,随即道:“好。”
一旁将领想要劝阻,可秦时夜不管不顾,径直走向了城门口。
那背影,无端透出一股晚.晚.吖孤注一掷来。
城内,天香阁。
宋佳音带着吟霜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这时,木质的楼梯传来有人上行的脚步声,宋佳音心脏微微一紧,还是转过头去。
秦时夜此时,也刚好踏上最后一节阶梯。
四目相对。
宋佳音因着秦时夜苍白憔悴的脸色,怔愣一瞬。
而秦时夜看着宋佳音淡然如水的气质,也是一顿。
片刻后,秦时夜率先开口:“窈窈,你变了。”
宋佳音笑的温柔似水,眸色却冰冷:“是吗?可能是不做你的贵妃后,我确实开心了许多。”
秦时夜并未因她的讽刺而动怒,他走到宋佳音面前坐下,轻声道:“如此甚好。”
宋佳音抿了抿唇,一语不发。
秦时夜自顾自的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