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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不久前才和杜子建讨论过霍启望涉案的可能性，杜廷先对自己的学长被警方带走这件事并不奇怪，他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这次警察的动作会这么快，这么急。

　　而伴随这样一种疑惑而产生的，是对自己的学长霍启望的担心，害怕他会被那些初出茅庐，又急于立功的新警察为难。毕竟这种情况，杜子建已经对他吐槽无数遍了。

　　所以哪怕昨晚就已经从杜子建那儿知道了霍启望被释放的消息，担忧并未散去的杜廷先也几乎一夜没睡，这才打算今天找学长具体了解一下昨天的那场讯问。

　　而在发现前来开店的霍启望之后，杜廷先也是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就走上前来，一脸的关切：

　　“学长你昨天被带进派出所协助调查去了？他们应该也没有怎么为难你吧。”

　　“为难倒确实没有为难，就是杜大哥他问的一些问题我ʟʟʟ得好好弄清楚，”霍启望有些慵懒地回答杜廷先道，似乎还没有休息好， “我当年退学务工和郭为民有关的事情，应该是学弟你告诉他的吧？”

　　见杜廷先有些心虚地把脸别向了一边，明白了答案的霍启望本想简单教育他几句，但考虑到杜廷先仅仅只是因为担心自己就一大清早出现在自己书店门前，霍启望又有些不忍开口。

　　思来想去，霍启望只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并没有怪你，只是希望你下次想把这种事情告诉别人之前，至少也要告诉我一声。我知道这些细节对案件可能有帮助，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决定，但再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隐私，不是当事人的你应该更慎重才对。”

　　听见霍启望的表态之后，杜廷先才转过头来，脸上的关切中又混了些抱歉： “那这应该没给你带来太大麻烦吧？”

　　“没有，最后我把那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和杜大哥原原本本地解释清楚了，他也并没有借题发挥找我麻烦，我们两个总的来说挺融洽的。”知道自己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后，霍启望便恢复了平常的语气， “不过你大哥他和我想象中的警察还真不太一样，我以为至少他在工作中会更刚正，更严肃一点，没想到看上去还是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虽然能力确实出众，但老没个正行，甚至一天到晚把他办案用的那种非公开资料往我这儿带，”杜廷先苦笑，随后便一反常态开始好奇起来， “不过我确实也挺好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冲突，才会让学长你这样的人毅然决然地选择退学，外出务工呢？根据我这些年来对你的了解，你当时的成绩虽然算不上优异，但考个还算不错的大学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杜大哥没有告诉你吗？我记得他昨天还说要跟你通报结果来着。”霍启望的语气变得有些诧异，配上他平淡如水的面容显得有些滑稽。

　　但很快，霍启望就再次恢复了往常的语调： “算了，反正都已经讲过一遍了，再讲一遍也没有什么差别。”

　　“说实话，那件事不仅是郭为民的问题，也有武绍杰的参与，这一点我倒好像从没和你提过，”霍启望看着杜廷先，眼神似乎有些深邃， “不过既然你是我的学弟，和杜大哥不太一样，那我就不去介绍高中时期的武绍杰了，毕竟那个家伙的光辉事迹应该在你们那一届还有流传。就算你当年‘两耳不闻窗外事’，没听过这些传闻，把他当作武晓明的翻版来理解就好了，这俩父子确实还挺像的。”

　　见杜廷先点了点头，霍启望便一边邀请他到店内柜台边坐坐，一边继续说着，但语气逐渐开始激烈起来： “不过，武绍杰当年干的事可比现在的武晓明过火多了，而这全都拜他的父亲，那个在如日中天的方氏集团里呼风唤雨的高管所赐。”

　　“也不知道你了不了解，当年的武绍杰在学校里有一个以他为核心的帮派，里面都是些和他本人的家境以及道德水平差不多的家伙，而帮派以外的人，就几乎都是武绍杰的霸凌对象。换言之，学校里那些成绩不如他，家境不如他，也不怎么会反抗的普通学生，一大半都受到过他的欺侮，有些学生甚至还会在短时间内被他反复折磨......”

　　霍启望说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一下。而此时，杜廷先发现他的双目出神，身体也有些微微抽动，似乎是在努力抑制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霍启望就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怪异的举动：

　　“很不幸，我当年也成为了武绍杰的一名长期受害者。具体是怎么开始的，我早已记不太清了，现在我只记得刚开始的武绍杰还只是时不时地向我收取他那所谓的‘活动经费’，偶尔找个茬给我两拳，就这种程度而已。”

　　“不过后来，随着我向老师校长举报他的次数的不断增多，在那段时间内频繁进出校长室，但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惩罚的武绍杰对我这种‘特别有反抗精神’的人就更加关照了起来，不仅有时候会在学校的公共场合中故意用极端言语凌辱我，而且也会在放学后带上他的帮派，在隐蔽的角落里给我狠揍一顿。”

　　“那学长你当年就完全没有想过什么其他办法去反击吗？即使那个武绍杰已经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了？”杜廷先开口问道，关切的眼神中又染上了些许悲伤。

　　“有什么办法？如果你指的是打回去的话，那就是双拳难敌四手了，”霍启望向杜廷先展示起了他那干瘦的双臂，似乎是在打趣，但语气又相当苦涩， “不过我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我还能一直坚持把他的事迹通过各种渠道告诉给郭为民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其他人基本上在武绍杰第一次完好无损地走出校长室那一刻起就放弃了。”

　　“可是学长你明明就知道郭为民的行事作风，肯定也清楚这番努力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为什么还会那么坚持呢？应该还有其他方案可以选择吧。”杜廷先再次开口， “退一万步说，你就真的从来没想过要打回去吗？一对一的话，未必就完全不会赢吧。”

　　听闻此言，霍启望再度陷入了沉默当中。他没有说半句话，只是看向自己栖身的那个被钟表塞得满当当的柜台，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许久之后，霍启望才叹了口气，从柜台里站了起来。而也不知道是他的动作幅度有些反常的大，还是他的衣服兜本来就有些浅，在这个过程当中，一本尺寸不大，但是有些厚的备忘录从他的衣服内袋里掉到了地上。

　　“我知道你在协助处理林同学的事情上借助杜大哥的身份越过了郭为民的封锁，所以取得了比较好的成效。但当时的我不过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没有像学弟你现在这样的人脉，而且当时人们对校园霸凌也并不像现在这么重视，所以我根本无法在没有受到所谓‘重大侵害’的情况下越过校长郭为民，选择其他能起效的方法，”在注意到掉在地上的备忘录后，霍启望一边说，一边俯身将其捡起来放在柜台上， “而且，其实一开始我并不像现在那么反感郭为民，还是幻想着他有一天能够认识到自己行为有多么荒诞不经，能够打定决心站出来伸张正义，这才会选择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举报武绍杰，哪怕郭为民他真的一次都没有受理过，我也因此受到了武绍杰越来越严苛的对待。”

　　“不过这种幻想在不久之后就被彻底击碎了，我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认识到郭为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见杜廷先对自己放在柜台上的备忘录有些感兴趣，甚至想去翻看其中的内容，霍启望连忙打断自己的叙述予以制止，并迅速将本子收回了自己的衣服内袋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不知道你们这一届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参与包括武绍杰在内的多人斗殴的学生被学校处理了这件事，毕竟中间也没差多少时间。”在完好地收回备忘录后，霍启望似乎也并不打算接上之前的话题多说些闲话，只是直截了当地问杜廷先道。

　　“听倒是听过，但你也了解我，具体的细节我倒并不是很了解......”话至此处，杜廷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一转头，用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霍启望， “不会吧，学长。”

　　见到杜廷先这幅表现，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想要表达什么的霍启望便顺势点了点头： “那个故事，一个主人公是武绍杰，另一个主人公就是我本人。”

　　“而这，才是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退学务工的原因。”

第十一章

　　在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之后，杜廷先呆住了。

　　哪怕是得到了霍启望的亲口承认，杜廷先也很难不相信自己现在所听到的一切。毕竟在他自己的认知中，那个仅仅凭借一人之力就把武绍杰连同他的帮派狠揍了一顿的猛士，和自己这个体格不大，体魄不强，总体来说还很温柔和善，不喜冲突的学长其实是一个人这种信息还是太具冲击力了。

　　“你没开玩笑吧，学长？”愣了半天的杜廷先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掏出这几句话来，“你真的和武绍杰那帮人斗殴，还打赢了？”

　　“你觉得，这重要吗？”霍启望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杜廷先。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