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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箫狐疑地瞧了他一眼，眼神转到冯夏岚身上，见她已然跃跃欲试，不由叹了声气，默认了。

等到了莲池，冯夏岚被蒋云昊搀扶着，下了车，却不见乳母。

她环顾一圈，问：“赵婆婆呢？”

蒋云昊轻声答：“乳母嫌路上太热，不来了。”

冯夏岚并未多想，咯咯笑道：“家里不是一样热？真是老糊涂，路上热一阵，家里热一天，还不如来这里玩水呢。”

说罢，她下到莲塘用来泊船的石台阶，脱了绣鞋与罗袜，将脚埋进去荡了荡。

蒋云昊则跳上小舟，解开绳索。他站在船头，慢悠悠划着船桨，停到冯夏岚身旁。只听“咚”得一声，船舱撞上石阶。

“你竟然会划船？我还以为是找了个船家来呢。”冯夏岚起身，手里提着鞋袜，跟一头小鹿似的，轻盈地跃上扁舟。

蒋云昊低着头，轻声说：“嗯，我会的其实不比父亲少。”

可惜冯夏岚并没有在意他的一句嘀咕。

争渡，争渡。

泛舟从连绵的莲叶间荡过，荷花开得太满，以致于显得拥挤。

冯夏岚起先是坐着，可莲叶与莲花生得过于壮硕，穿梭其中，总感觉它们争着要压自己一头。见此情此景，方知何为“莲花过人头”。于是，她叫蒋云昊先停一停船橹，自己扶着木舟的边沿，小心地躺下来。

蒋云昊回眸，瞧见她仰躺在扁舟内，薄汗浸湿衫裙。为了遮蔽阳光，她抬起胳膊，挡在额头上，轻薄的袖管因这举动，一直掉到了咯吱窝，露出脆生生的臂膀。

他见了，不由回忆起之前在里屋见到的画面……朦胧绿意下，雪白的酥胸，两点微红，是鸡头米，或是粉桃。

蒋云昊咽了咽嗓子，蹙起眉，头转到一边。

他两脚踏住甲板，伸手勾到一个莲蓬，摘下来，抛到冯夏岚怀中。“你吃。”

冯夏岚举起莲蓬，放到鼻下使劲嗅一嗅，笑道：“你不吃？”

蒋云昊不吭声，猛地撑起船桨。

因他这一动，小舟猛然摇晃，险些要翻。

冯夏岚娇声惊叫：“小心，小心，你个坏东西。”

蒋云昊听闻，竟自顾自地吃吃发笑。

“你笑什么，我叫你小心点，别得意忘形，把船给掀了。”冯夏岚不服气，举起莲蓬砸他。

拨开了的莲蓬轻飘飘地扑到他的衣袖，顺着袍子滚落。

蒋云昊眼疾手快，一下握住莲蓬。莲蓬内，还留有几粒莲子，他望了一眼，不去剥莲子，反倒沿着她撕开的痕迹，叼住莲蓬。

他眯起眼，歪头一笑。

冯夏岚见了，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说不清楚，总之不大舒服。

她侧身，趴在小舟的边沿，拨弄起池水，也不作声。

蒋云昊见她不搭理自己，笑意逐渐褪去。

他握住莲蓬，使劲揉成一团，扔进池水。

小舟再度移动，不复刚启程时的平稳，船舱左摇右摆，冯夏岚戏水的手，也一下深一下浅。

“范复明，你小心点！”冯夏岚再度惊叫，完全是抱怨的口吻。

蒋云昊冷淡道：“我心里有数。”说着，他举起船桨，朝后使劲一划。小舟晃得更厉害了，在池塘中颤抖着，时刻有翻船的风险。

冯夏岚紧紧扒住船舱，生怕落水，说话的口气更不好。“你再这样，等启元回来了，我就跟他告状，说你故意捉弄我。我说话算话。”

蒋云昊嗤笑一声，突然变了脸。

他丢掉船桨，冷冷道：“那你去。”

话音方落，少年挪到右侧，猛得一踩甲板。

扁长的轻舟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摇晃，几下剧烈的震颤后，翻了过去。

扑通一声，双双坠入池塘。

冯夏岚识水性，四肢并用，挣扎着逃出了小舟的阴影。接着，她背往上弓，胸往上抬，令自己浮出水面。

疯子疯子，她在心里骂，这下说什么我都要跟启元告状，叫他好好管一管这个孽子！

不等她骂完，一团黑影潜到身侧。

蒋云昊浮上水面，望了她一眼，想要拉她游到岸边。冯夏岚避开他，生气地在水下踹他一脚，独自往岸边游去。幸而落水的地方离对岸不远，池塘也不算深，很快摸到了对岸的石阶。

两人就这样狼狈地爬上岸。

蒋云昊束发的网巾掉进了湖里，散乱的黑发贴在面颊，直往下滴水。冯夏岚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湿透，碎发偷溜出来，鞋袜不知所踪，鬓边的绢花也送给了莲花池。

冯夏岚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满肚子气。“满意了吗？”

蒋云昊抹了把脸，甩掉满脸的水。

他抬眸，怯怯地瞧她一眼，眉眼间显出一抹孱弱。

“娘亲，贞固知错了，”他哑着嗓子，“你莫要同爹爹说。”

“少求饶，晚了！”冯夏岚说着，便要起身。

蒋云昊抿唇，眼神一黯，突然扑到她的身上，紧紧搂住了她。

闷且热的夏季，汗水与池水混在一起，在身上织了一张水网，将两人困在其中。

冯夏岚试探性地挣了挣。

他却搂得更紧。

“别说，求你了。”他低语，掺杂着似真似假的哭腔。

少年的胸膛贴着她的，不留一丝缝隙，隔着湿透的纱衫，手臂环住腰肢，紧绷的大腿压着胭脂红的罗裙，横插进腿间，膝盖顶到了耻骨。

当时，冯夏岚脑袋一空，只想：兴许他只是吓坏了吧……

拔步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

冯夏岚一惊，慌忙折身去看。

红木的床围雕满了海棠花，白纱帐罩着床架，衬得那木头花更是娇艳欲滴。床中人侧卧着，两腿弯曲，胳膊垫在颈下，依稀可看出个形貌。

她觉得他醒了，又怕他是在装睡。

猫叫声再度响起，此番叫声响亮异常，简直像从床底传出来的。冯夏岚听着惨叫，心口突突直跳，分明是欢好的乐事，为何会发出如此凄厉的嚎叫？

她扶额，合上眼，突然，一个异常可怖的想法钻进了她的脑海——如果，就是如果……如果把蒋云昊杀了，那启元留下来的田产与铺子，包括他作为长兄的遗产，不就是都归乾儿了吗？

冯夏岚想着，缓步走到蒋云昊身旁。

屋内幽暗，他的面庞掩藏在纱帐后，看不清眉目。冯夏岚咬牙，在他的脖子上虚虚得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掐的动作。

如果他死，如果他死……

“汪！汪！”

窗外传来几声犬吠。

冯夏岚猛然转头，看向窗外，空空如也。

猫叫声停了，她如梦方醒，浑身虚软地坐在床畔。

再等等，再等等……她对自己说。

第二十二章 陈年旧案 （上）

“女儿长大了要出嫁，就像被农夫牵走的一头羊。”

这句话落入姜月娥耳中，好似有一根绣花针飞快地扎过心尖。

她垂眸，手指头暗暗揪着裙衫，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样尴尬地沉默了好一阵，就在姜月娥快要坐不住的时候，跑去荡秋千的赵少夫人折回来，招呼她去玩双陆棋。

恰好同一时刻，身为东道主的商小姐也有事找冯夏岚，派嬷嬷来请她过去，这才算勉强化解了两人之间如鲠在喉的难堪。

姜月娥长长松了口气。

春草没过脚踝，她提起罗裙走过，见少女们围坐一起玩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