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柚宁晏询之(宋柚宁晏询之)全文小说-(宋柚宁晏询之)全章节最新阅读
睁开眼从梦里醒来。
头顶是熟悉的花卉鲛绡的帏帐——他回到了上京城里。
这是他们的家。
可是这个家里如今空荡荡。
她走得决绝。
什么都没有带走,也意味着什么都没有留下。
闭上眼,再缓缓睁开,眼里的波涛汹涌已经平静下来。
第一句话,便是问砚书,“她呢?”
砚书知道他是问谁,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顶磕地,“大人饶命,夫人她……让陈国太子带走了。”
当时事态实在紧急,他若去救宋柚宁,晏询之必死无疑。
两相权倾,他自然而然得舍弃宋柚宁。
“请大人责罚!是我没能护住夫人。”
砚书再磕下去,以头触地,听得头顶是平静无波的吩咐,“滚下去,领杖二十。”
砚书知道,这已是手下留情,忙退下去领杖。
领完杖,仍得强撑着回来回话。
先前晏询之去燕县寻宋柚宁,打的便是搜寻遗留大梁的陈国暗探的名号。
如今紫荆关闹出这样大的事,也该进宫回禀陛下。
只是自己重伤一事得遮掩住。
毕竟眼下的天子早已不是曾经的储君了。
晏询之身居高位,权势滔天,滔的可是大梁皇室的天下。
年轻的天子雄图壮志。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自己如今一举一动,都在天子审视的目光下,行差踏错一步,便是跌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撑着身子,勉强起榻,再唤人来焚香换衣。
砚书隔着一道屏风,将当时紫荆关的大致情况一一如实禀报。
说到最后,他有些心惊胆战地提了一句,“当时天色虽暗,但我能依稀看见,夫人看见大人中箭晕倒的时候,陈国太子的脸色很是紧张。”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砚书不敢抬眼看晏询之的脸,自家夫人叫人觊觎,任是谁也不能罢休。
何况曾经江齐言的例子赫然在前,砚书依稀还记得他当时在狱中,腿脚近乎打断,是十足吃了好一番苦头的。
砚书只等着,自家大人的雷霆之怒落下。
哪知等来的却是晏询之拂袖出来,清矜眉眼间出乎意料的平静。
——慕容值看重她。
这也意味着,她眼下在陈国是安然无恙的。
至少可以落下心来,从长计议。
晏询之径直进宫面圣。
年轻的天子高坐上座,对待这个曾经扶持他的重臣自是礼重,称呼亦是亲近,“听说此番清查陈国暗卫,是裴卿亲去,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些。如今紫荆关陈国暗卫尽皆清剿,大梁边境安定,实是裴卿之功。”
晏询之屈居下座,颔首道:“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应尽本分,谈何大材小用。”
天子看他平静无波的脸色,试探问,“陈国屡次三番,窥探我大梁虚实,意欲挑起两国战事。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裴卿以为如何?”
晏询之想了想,平静回道:“若是两国之战不可避免,与其被动受制。臣以为,不若我们先发制人,打陈国一个措手不及。”
“不妥不妥。”
天子连连摇头,“两国相交已久,若是大梁先起战事,怕是会受百姓非议。”
他既不想做挑起两国战事的罪人,又想名正言顺起战事,那便只剩下一个法子。
“陛下,送昭和公主和亲的队伍,想是这几日该到陈国宫中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倒是有些意味深长,却也只点到即止。
晏询之抬眸,看天子若有所思的脸,起身,抬手一揖,“陛下,臣告退。”
只消在天子的心里种进一颗种子,他的欲望贪念,自然会助长滋养它,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嫡亲的妹妹有什么要紧。
既是舍得远嫁和亲,那以她的性命来促成大梁侵吞陈国,扩大版图的野心也不足为奇。
若是大梁公主意外死在了陈国境地。
这梁国天子痛失亲妹,出兵讨伐,实在是名正言顺又顺理成章的事,任是谁也不能非议。
他是如此睚眦必报的一个人啊!
此前答应她的话——要让那些害过她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他一直记在心里,苦心筹谋到今日,终成定局。
出了勤政殿,裴子萋在外面等着他。
她如今已是贵妃,自是雍容华贵,端庄优雅,和从前那个在闺中吵闹的小丫头浑然不同。身边也是数不清的内侍宫人跟着,众星拱月一般。
她上前来,低声唤晏询之,“大哥哥。”
第168章清棠妹妹她……哥哥还要寻回来吗?
她有话与他说,去四下无人处。
“皇后有孕了。”裴子萋低着眸,眉眼里都是愁,“若是她生下了嫡子,我们阿晟就再没有机会了。”
阿晟是她所生皇子的名。
没有母亲不想为自己的孩子筹谋。
何况她是贵妃,筹谋的是多少人惦记的太子之位。
晏询之平静看她,“那娘娘以为臣该如何?”
“哥哥帮帮我。”
裴子萋实在心急,同幼时一般,暗暗去扯他的衣袖,“哥哥帮我,便也是帮自己。哥哥可是阿晟的亲舅舅啊!”
她想让晏询之助她弄掉皇后腹里的孩子。
曾经闺中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如今说起这要人性命的恶毒之语来竟是这般自然,轻飘飘就脱口而出。
“我知道大哥哥一定有法子可以帮我的。”
裴子萋如抓救命稻草,切切哀求,“我是因着哥哥才进宫里来的啊!大哥哥可不能不管我。”
当年她嫁进东宫,年纪尚小,懵懵懂懂不知事。
现在回过头去看,焉能不明白,原来自己不过是他们玩弄权术的牺牲品。
晏询之看她洞悉贪心的眸。
是何时?
她也被这宫里的权势斗争熏了眼,自己此前陷在怨恨纠缠里,脱不得身,竟忽视了她去。
轻轻一笑,将衣袖从裴子萋手里抽离,是了然于心的眸。
“臣明白了,娘娘不必忧心。”
得了允诺,裴子萋落下心来,又招手,让嬷嬷将小皇子抱了过来。
她有心让他与晏询之亲近。
他却只略略看襁褓里一眼,有些敷衍的轻笑,“小皇子带得很好,娘娘用心了。”
他格外生疏有别。
裴子萋神色不免有些恹恹,便想着通过宋柚宁来拉近关系,因而亲昵问一句,“清棠妹妹近日在忙些什么?已是许久没有进宫来了,阿晟都有些想她了。”
她瞧见晏询之方还含笑温润的眉眼顷刻落下来,冷冽如冰霜。
裴子萋心里惴惴不安,连忙问,“清棠妹妹怎么了?”
她对这个自幼一同在闺中长大的姐妹,还是有几分从前的情谊的,也是真切关心她。
“她走了。”
晏询之并不瞒她。
“妹妹走了?”裴子萋当真诧异,她当然知道晏询之的“走了”是何意。
宋柚宁又逃了。
她如今已是晏询之的妻,此事板上钉钉,不能更改。
裴子萋也曾旁敲侧击地试探她,问询她的意思,见她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还以为她自此歇了心思。
不曾想。
她寻着机会,竟又逃了去。
事到如今,裴子萋提着心,小心翼翼问晏询之,“清棠妹妹她……哥哥还要寻回来吗?”
自然要寻。
晏询之断然不会歇了这个心思。
只是她如今身在陈国,想要寻回来,谈何容易。
晏询之出宫回裴府。
进宫一遭,来回的马车颠簸让他胸口的箭伤溢出血来,他咬牙撑着,回府才支撑不住,颓然倒在圈椅里。
蒹葭白露连忙上前来为他换药包扎。
打开血淋淋的缚带,胸膛处一处深深的口子,触目惊心。
那箭伤几乎洞穿了他的胸膛。
他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堪堪捡了一条命回来。
止血疗伤的药粉撒上去,尖锐生痛的疼。
清俊的面上微微扭曲,额上满是隐忍渗出来的冷汗。
这样的时候,他还能想到嬷嬷怀里抱着的襁褓,又联想起他梦里见到的那个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
鬼使神差的,他嘶哑着声音问蒹葭白露,“她走时,当真没有怀有身孕吗?”
蒹葭白露骤然听得这一问,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她们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叫宋柚宁诓骗住了。
若不是她最后留下了那封书信,她们都当真以为她流血落胎了去。
谁会起疑。
晏询之问出口才觉得自己可笑。
她是那样冷心冷血的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捂不暖她的心,又怎么会甘愿怀上他的孩子。
不过是自己执念深重,臆想出来的幻影。
他只当那只是一个梦。
宋柚宁也做了同样的梦。
小小的姑娘,小小的手,过来轻轻牵她,微微一笑,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
她看着那有几分熟悉的眉眼,忍不住蹙眉,“你是?”
这算问到了小姑娘,她有些苦恼地皱起眉,“我没有名字。”
她没来得及有名字,就消失在这世间了。
她拉着宋柚宁的手,仰头看她,“如果下次,我还能再见到你,你能给我取一个名字吗?”
宋柚宁看着她万分熟悉的眉眼,有些恍惚,还没来得及回答,眼前的小姑娘已渐渐消散了去。
她在一片虚无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