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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父亲算是一个相当成功的商人，在金钱上面倒从来不亏待张以安这个儿子。本地留给他的那个网吧、自建房，还有另外两间店铺，就是证据。只是他能够给予自己这个儿子的，也就仅仅只有钱了。

　　“那……那你什么时候能够移植心脏呢？”祁雪现在最关心的只有这个。

　　张以安沉默地摇头。“好几次航城那边的医院都说有机会，让我赶紧过去等着，可是每一次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不匹配，发现了心源本身的缺陷，或者运输过程中出了问题，不建议移植，等等。总之，死神非常喜欢跟我开玩笑。”

　　祁雪听了这些，又痛苦地流着泪。她一边抹泪一边问：“那如果不移植的话，传统的治疗方法还可以、还可以……”

　　张以安知道她想问什么，淡然一笑。“还可以维持多久？”

　　祁雪点头。

　　他停顿一下，只说了两个字：“随时。”

　　这两个字足够残酷。但也说明他对她的确再没有任何隐瞒。

　　祁雪内心的一切困惑也都迎刃而解。

　　难怪他平时情绪永远那么稳定。

　　难怪他有烟却不敢抽。

　　难怪雷雅那天对她大发雷霆。

　　雷雅显然是知道张以安这个状况的，即便知道，她还是喜欢张以安。她对张以安也是真心实意。正因为知道张以安心脏的问题，她才会因为愤怒于祁雪带着张以安去玩过山车。

　　张以安不能够承受过于剧烈的刺激，在那次的过山车上，他的心脏其实随时都可能停跳。

　　但是出于对祁雪的喜欢和迁就，也或许，是出于一点点将死之人的自暴自弃，让他坐了上去……

　　***

　　祁雪从他的病房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纸人。

　　董微这时候也请假赶过来了，她从祁山川的电话那里得知了张以安的状况。现在看到自己女儿走出来，心下自然都是一紧。

　　刚刚恋爱，却碰到这样的状况，心情可想而知。他们想劝慰，可又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

　　祁雪漠然地站立了片刻，先开口了。

　　“爸妈，这也是我看病的医院，是不是？”

　　她还是刚刚回忆过来，这医院她不是第一次来。她已经来过两回了，正是看脑子的那两回。

　　祁山川和董微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是因为这里让她不舒服吗？是因为这里宣判了她的死亡。还是说，这里让她知道了自己男友的可怕命运……所以，这医院，对她来说还真是全世界最痛苦的地方。

　　祁山川和董微点头，说：“没错，是这儿。”

　　祁雪长长地舒了口气：“你们不是一直想让我过来再接受检查吗？刚好，我现在就在这儿，带我去做检查吧。”

50 明天见

　　面对她的这句话，祁山川和董微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个意外。他们本想着，张以安身上发生的这些事不拖累祁雪就好了，谁想他反而让祁雪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只不过，他们仔细思索一番，就知道祁雪的心态转变，未必是什么好事——

　　在此之前，祁雪不知道张以安的心脏是一颗定时炸弹。令她有一种慌乱和急切，不想因为自己脑子里的小芸豆而破坏这段恋情，因此对病情一味地否认回避。

　　可是现在，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来张以安跟她情况一样！两人的生命都是按月、按天来记！这样一来，就让她转变想法，开始愿意摸清自己的生命余额。

　　如今的祁雪，既不希望自己活得太短，但是也不希望自己活得太长。

　　她希望跟张以安同步，一种宿命的、天注定的同步。

　　在这件事上，死神扮演了月老的角色，在他们两人之间牵起了牢不可破的红线。多么奇妙，又多么讽刺。

　　祁山川和董微猜测到她的心思，便因此犹豫起来。

　　之前他们想要把握一下祁雪的病情，那时候距离高考还有点远。他们是期待能出现奇迹的。比如说更加仔细的检查，医院或许会发现其实情况没那么糟糕，如果进行干预治疗的话，完全可以延寿。甚至对瘤子进行完整切除。

　　可是现在，距离高考只剩下一周。万一结果很坏怎么办？

　　万一结果是命不久矣，那会不会反过来影响他们女儿的心情，进而影响她的高考，以及她的所有生活？

　　祁雪为了高考，努力了不是这几个月，而是整整十二年。他们做父母的也不苛求祁雪能考多么好的一个大学，只是希望用一场高考来作为她给自己十二年努力的一个回答。

　　他们希望女儿对自己这短暂的一生感到满意。

　　所以现在，犹豫的一方换成了他们。

　　“怎么现在又想去做检查了呢？”董微努力地在脸上挤出微笑。“从前不是一直不想的吗？”

　　“因为躲是躲不开的，不管什么都要去面对……”她喃喃。

　　这话，是刚刚在病房里，张以安对她说的。

　　除了病情，祁雪还问了张以安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间去找十二中的人？而且是只身犯险？

　　她说他这样做太不理智了，而且谁也不通知，连个后手也没有。

　　“就只是为了我身上的谣言？那有什么关系，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好了，我也不会掉块肉。看你、看你伤成这样……你真傻。”祁雪红着眼睛，不住抹泪。

　　结果张以安只是笑笑：“不，这次我有安排。你想，警察怎么能来得那么快、来得那么隐蔽？就是我报的警！我非去不可。他们太猖狂了，你不知道他们在网上怎么编排你的？而且。那个刀疤脸，我知道他的性格，他盯上你了，放言说要毁了你，要把你……”他狠狠地捏紧拳头，“总之，他不放过你，我就不能放过他。”

　　“你真傻。”

　　“傻我也愿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愿意。我不允许他们伤害你。这世上有很多糟糕的事情，躲也是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那就直接面对。而且……”他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而且这一次之后，非但你我，连王汉阳他们也可以消停好一阵了。”

　　祁雪不懂，抬起脸来问他：“为什么？”

　　他得意地笑起来，牵动他脸上受伤的皮肉：“因为那个疤脸，那个寸头，还有他们帮派里很多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都成年了。他们再也不可能受到年龄的保护，这次他们都得进去好好待上一阵。”

　　所以，他其实是以自己为诱饵，以自己时日无多的病躯、以没有更多可以失去的人生为诱饵，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引诱对方上钩！

　　并且他成功了，策略完全奏效！虽然自己付出了代价，但是一次性解决了所有问题！

　　祁雪心如刀割，愈发舍不得他了。

　　所以，她现在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还剩下多少时间，想要知道自己还能够跟他在一起多久？有了闹钟，有了倒计时，两人才能更好地珍惜这段相处的时光。

　　她一再坚持，祁山川和董微也无法阻止。

　　***

　　CT 做得很快，结果也出得很快。

　　祁雪本想直接闯进医生的办公室，但是她父母却犹豫了。

　　仍是因为担心万一结果太过可怕，会影响到她考试的心情，于是坚持让她在外面等着，他们去帮她取结果。

　　祁雪没有强求。她便在外面乖乖地等着，等待一个死缓的日期……隐隐约约，她只听见里面说：抱歉，很遗憾……

　　她以为自己对那小芸豆已经足够接受、足够漠然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还可以继续凉下去……

　　片刻后，父母都出来了。两人的脸色都非常差，董微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一抱住便哭得不行。祁雪也一时慌了手脚，因为这辈子她都没看见自己的母亲这样哭过。

　　她反过来安慰了董微，等自己母亲平静了，她才问两人：“到底什么结果？”

　　“总之，够你考完试是足够了。说不定将来还能去大学待几个月。”祁山川一脸茫然，木讷地说。“姑娘，你别担心就是，张以安那边，你也别担心。你妈妈上班的银行离这儿不很近吗？她会过来照顾的。我们之前就问了张以安的医生，医生说他那状况恢复两天就可以，也能去考试。你俩都要去考试，别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听到了吗？”

　　当然，祁雪当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她只觉得轻松，因为现在她至少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绝不孤单。

　　高考，跟小芸豆一样，也是一件无法回避，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只有最后短短不到一周，祁雪更要全力以赴。

　　高考，她要高考，她要给自己的人生一个大大的总结。

　　没错，她想明白了，既然自己要死，那么将来的墓志铭上如何评价她的一生呢？她只是个学生，活了这么大，一辈子只会一件事情，那就是学习。分数就是对她唯一所会之事的最后评价了。

　　现在她要拼尽一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