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嗔道：“陛下前夜留在臣妾身上的伤，还没褪，让旁人瞧见了臣妾的脸往哪搁……”

他哑然失笑，轻咳：“是朕疏忽了。”

半晌：“不过，卿卿为何在长宁殿？”

韩灼也想知道，三更半夜不回自己寝宫，却在这。

韩卿卿脸色稍变，她起身之际，一个瓷瓶从韩卿卿袖中掉落。

她慌乱的动作被韩灼和顾凌泉看在眼里，韩卿卿手忙脚乱，瓷瓶反倒掉在了地上。

顾凌泉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瓷瓶。

这是为韩卿卿滋补元气的补药，当年她为他以身试药炼丹，伤了身体根基，多年来服用一直不曾间断。

他的动作比韩卿卿要快，他拔掉瓶塞，看到瓷瓶里的药丸满满当当。

顾凌泉抬眸问：“卿卿，神医为你准备的药你为何不吃？”

韩卿卿咬着嘴唇，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臣妾……”

韩灼分明在顾凌泉的眼中看到了疑虑。

她自嘲，人们都说自古无情多是帝王家，看来说的是一点没错。

顾凌泉收回那瓶药，语沉道：“是不是这补药已经失效，朕去叫神医给你把把脉，当年你为朕痊愈以身试药，朕与你有亏。”

什么？！

韩灼闻言如雷轰顶，耳边只有嗡嗡的声响。

韩卿卿明明告诉过自己，已将所有真相告知顾凌泉。

这些年她只当是顾凌泉不信自己，却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不堪。

时间渐渐流逝，韩灼能清晰看见韩卿卿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可惜还没等她开口，神医已然走进殿中。

当得知事情原委后，年迈的神医跪在凤榻前，瞥了眼韩卿卿，沧桑道。

“陛下可是弄错了？当年试药救主之人不是夫人，是皇后。”

第5章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韩灼将视线移到顾凌泉的脸上。

她不由猜想，他是否会生气，韩卿卿蒙骗了他？

半晌，却是顾凌泉亲手拭去韩卿卿脸上的泪水。

他轻言轻语，甚至松了眉宇：“幸亏当年试药的人不是卿卿，未伤你的身，朕甚是欣慰。”

却又听顾凌泉吩咐：“神医，给夫人开些调补身子的药。朕龙脉单薄，卿卿可要努力才是。”

韩卿卿化忐忑于娇羞，低下头应了声。

神医哑然，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欲言又止低头离去。

韩灼知道神医心中所想，当年她为了求得龙嗣，日日忍受一百零八根银针刺入穴道。

只为快些促使当年试药时，残留体内的毒素排出。

可叹她韩灼，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她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

她多想要问他一问：“顾凌泉，我这一生竟都是错付吗？”

可如今她终是亡魂，连话都说不了一句。

这两日顾凌泉一直陪在韩卿卿左右，亲自为她换药缠纱。

每每他为她上药皱眉时，韩灼便想到那年，她为他挡太子暗杀那一剑时，他好似也曾如此皱眉。

剑毒沁入脾肺，她高热不退缠绵病榻，他说：“王妃骁勇，全京城都知晓本王无用，真是幸有尔焉！”

韩灼抚了抚胸口凸起的疤痕，似还隐隐有些作痛。

这日，下了早朝，顾凌泉照例去长乐殿探望韩卿卿。

顾凌泉路过莲花池时，却见韩卿卿同谢太尉的妻子坐在亭中。

韩卿卿的手中拿着一枚同心玉佩，举至眼前，凝神细看。

谢夫人眼前一亮，问：“这可是皇后在灵隐寺求来的同心玉佩，陛下赏赐给夫人您了？”

韩灼定睛一看，果然是。

那是在顾凌泉病重快要不行时，她苦行徒步百里至东杭，与菩萨发愿求来的。

她发愿，求用自己余生福报换顾凌泉一生平安顺遂，不求他倾心，只求她能生死相依伴其左右。

后来他果然‘起死回生’，日益康健，而她也……

菩萨，还是灵验的，韩灼想。

韩卿卿得意地扬着眉，拿着玉佩一甩一甩地：“区区一个玉佩，还需赏赐？”

谢夫人欣然笑出声：“皇贵妃说的是，这玉佩，陛下恐怕都嫌碍眼，毕竟是皇后求来的。”

她语气尾调上扬，捂嘴笑得刻意。

看呐，就连宫外的人都知道，她这个皇后不过空有名分。

“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韩灼见韩卿卿眸中寒光一闪，突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不要！”韩灼吼得声嘶力竭，但没有办法阻止。

只能听“啪”的一声，同心玉碎了一地。

韩卿卿故作可惜：“哎呀，不小心掉了。”

韩灼恨不能上前把碎玉捡起来，然后把它重新拼好……

但是怎么也过不去，顾凌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沉如水冷冷看着。

韩灼只能落寞盯着那一地的碎片。

韩卿卿又伸脚碾了碾，不解气似的。

谢夫人笑归笑，还是有些害怕，提醒道：“贵妃娘娘，这玉佩毕竟是皇后娘娘的物件，娘娘就这么摔了不怕陛下怪罪？”

韩卿卿耸耸肩，无所谓道：“本宫过几日去灵隐寺求一个新的送给陛下，这旧的就不必留了。”

说到这，谢夫人一脸愁容：“这旧物尚可摧，旧人却忘不掉啊。”

韩卿卿蹙眉，对视半晌后，才试探性地追问：“怎么，你是说，谢太尉和皇后？”

顾凌泉的脸色一沉，就听见谢夫人竟认了下来：“可不是，皇后和我夫君可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小时候形影不离。”

“这些天他还一直往将军府跑，我就偷摸着跟了过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将军府内，挂起了白绫！”

第6章

韩卿卿脸色骤变，怒斥：“胡说，将军府内若是挂起白绫，本宫怎会不知！”

气氛冷了一瞬，谢夫人歉笑：“娘娘说的也是，兴许是我看错了。”

一时间，这两人竟谁也没再出声。

韩灼看向顾凌泉，他深邃的眼暗沉沉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跟着他从假石后离开，又跟着他回到御书房。

看着他拿起其中一本奏折，韩灼望去，是钦天监上奏有关星象的事。

韩灼这才明白，顾凌泉听到白绫后，竟联想到了钦天监当时那句“天降异像”。

他只是担心他的江山社稷。

眼睛一酸，怅意浮上眼眸，悲伤汹涌，绞痛阵阵。

韩灼想，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一个时辰后，顾凌泉换上一身便服，只带了随身太监便上马车出了宫。

韩灼也跟着坐在马车内。

顾凌泉正阖着眼，仅看眉宇韩灼便知他此刻定是烦闷至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马车才停，她跟着顾凌泉一起下了马车。

却发现，他居然来了韩府。

贴身太监开路，直接破开了将军府门。

韩府门前的确挂满了白绫，但根本没有人守灵堂。

奴才和婢女都在府上安静地扫地，擦桌。

顾凌泉贴身的太监率先惊恐：“皇上，韩家这是在玩什么花样？！”

顾凌泉脸色一沉，直冲着她的院落而去。

他是一国之君，府中小厮和婢女皆不敢拦圣驾。

可只有韩灼心中全是着急，因为她娘竟也不见踪影。

若是被顾凌泉发现自己不在府中，追问起来，那顾凌泉轻而易举就能查出她的下落。

女子从军，韩灼不怕别的，只怕顾凌泉会因为她一人而迁怒韩家。

韩氏世世代代入朝为将，几世英名，不能就这样毁在她的手里！

可尽管她费力地挡在顾凌泉的跟前，都是徒劳。

“陛下！”

来人是她的母亲。

韩灼：“娘……”

妇人耳边鬓发苍白，精神不济。

两月不见，娘居然消瘦了这么多。

在韩灼眼中，她娘就这么颤巍跪下，但背脊挺直。

顾凌泉这才停下脚步，微敛怒气，问：“皇后呢？”

我娘抿唇：“陛下，小灼这几日染了风寒，在府中休养，现在这个时辰，应该是服药睡下了。”

吃了闭门羹的顾凌泉脸色极差：“五日后，朕要以皇后礼迎娶卿卿，韩家也要以当初嫁皇后那般，不能因为卿卿是庶出就怠慢轻视。”

韩母一怔：“可嫡庶有别……”

一声冷叱打断韩母接下来要说的话，顾凌泉双眸闪过瘆人寒芒：“朕没在同你商量。”

话落，他又补充道：“今日，朕也要将皇后接回宫，谁敢拦朕，杀无赦。”

接着顾凌泉就径直往她的厢房走去。

韩灼站在那里，凌风而立。

吹得她魂魄之身遍体生寒。

哪怕娘亲几次阻拦，顾凌泉还是到了她的院落。

太监上前，冲她房内高呼：“陛下移驾亲临，皇后娘娘快些出来迎接吧。”

里面久久无人应答，里面烛光微亮，分明是有人的。

韩母怯怯出声：“陛下，小灼应是睡熟了，还望陛下……”

顾凌泉耐性极差，尤其是对自己。

他一脚踢开她的房门，直冲里间走去。

韩灼一脸震惊：“不要——”

不等娘亲阻拦，顾凌泉已将躺在床上的人翻了过来，定睛一看——

那根本就不是韩灼，而是她的贴身婢女素娥！

第7章

顾凌泉暗眸一沉：“怎么会是你，韩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