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沈寻想起从始至终都独自来看诊的周楚瑶，不禁有些怀疑：“不好意思，请问你怎么证明你是病人的丈夫？”
祁予安一言不发，像是早料到他会这样问，将结婚证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沈寻拿起结婚证翻开，钢印不是假的。
他眼底却划过一抹复杂，转瞬即逝，祁予安没看到。
沈寻将结婚证放下，十指交叉抵在下颌前：“那祁先生，你想了解什么？”
祁予安没急着回答，而是先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结婚证，那认真的神色，仿佛捧着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沈寻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唇不自觉轻抿了下。
“沈医生似乎记性很好，这么久还记得我妻子。”祁予安重新抬眸。
他的语气很平和，可沈寻还是从中听出了寒意。
他镇定应对：“每一个来看病的患者我都会记得，因为要时刻关注他们的心理状态，才能更好的帮助他们。”
祁予安点头，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不在意。
“那沈医生还记得我妻子是什么时候来看病的吗？”
沈寻这次回想了一下：“大概在两三个月之前，周小姐来找我，说她经常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我见她状态不对，所以给她做了测试和检查。”
“诊断结果如我所料是抑郁症，但是比我想象的更严重，已经是中度抑郁症。”
祁予安放在桌下的手骤然收紧：“那为什么医院不通知家属？”
沈寻对上他的双眼：“我在告知周小姐病情时，就嘱咐她要通知家属，最好让家属陪同她一起来医院，但是她当时给我的回答是……”
“她没有家人。”
像是晴天霹雳砸在脑袋上，祁予安呼吸滞住，眼前黑了一瞬。
没有家人。
两三个月前，正好是周楚瑶父母离婚，而他也和她提出要分开的时候。
那时的她，的确是没有人可以依靠。
心里被愧疚淹没，祁予安垂下眼眸，唇紧紧抿成条线。
沈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却并不觉得他可怜。
“祁先生，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身为患者的丈夫，却始终没有发现她的状态差劲到需要看医生的地步？”
祁予安一怔，下意识想回答是因为自己太忙。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去。
因为他知道，那根本就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而不是他忽视周楚瑶的理由！
诊疗室中长久的沉默。
半晌，沈寻淡声开口：“祁先生，周小姐是个很善良的人，她的离去我很惋惜。”
“但作为忽视她，从而导致这个噩耗的你，不配愧疚。”

第十八章

原来自己，连愧疚都不配！
从失去周楚瑶开始，无数个人对祁予安说过请节哀。
但如此直白指出他罪孽的人，沈寻是第一个。
祁予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他回到家，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内心一片悲凉。
为什么疼了这么多次，疼了这么久，心脏还是没有麻木？
或许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让他在余下的日子里只剩痛苦。
寂静中，手机突然一震。
是祁母：“维安，你这两天感觉还好吗？”
“挺好的。”这是谎话。
祁予安倒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失神，语气平淡：“妈，我真的没事，明天就回学校了，别担心我。”
祁母听他的声音正常，松了口气：“你回到生活正轨，妈就放心了。维安，念念要是看到你这样，也会开心的。”
开心？
祁予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就是他亲手造成了这一切，她的不开心，才都是因为他。
挂断电话，祁予安吐出长长一口气。
还有六个月，他就三十一岁了。
足够他安排好一切，然后去找周楚瑶了。
到时候，在另一个世界，他会好好弥补她。
……
一晃，三个月过去。
上海大学，校长办公室。
校长脸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祁予安，手里的钢笔转了又转。
“维安啊，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学生挤破了头想跟在你手里吗？你现在可是学校里最炙手可热的老师，我可以跟你保证到年底就给你升教授，你怎么就非要辞职呢？”
祁予安垂着眼睫，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上面，金灿灿的。
但他神色却是淡漠的，而语气依旧平缓：“校长，我很感谢您的重用，但我已经想清楚了，您不必再劝了。”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校长见他是真的没有改变心思的意思，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执意要走，我强留你也不好。”
他拔开钢笔帽，在辞职信上签了名字。

签完递过去，校长还是说了句：“维安啊，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回学校了，就和我说，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祁予安微微颔首：“谢谢校长。”
刚走到停车场上了车，手机响起。
屏幕上闪动着“吴律师”的名字。
“祁先生，你要我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只要过来签个字就行。”
祁予安低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刚挂断，祁母又打来电话：“维安，中午回家吃饭吧，妈让人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好。”
中午十二点，祁予安回到老宅。
刚推开门走进客厅，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祁父祁母，还有个很漂亮的女人。
一瞬间，祁予安就明白为什么祁母今晚要喊他回来吃饭。
他没有一刻犹豫，转过身就要走。
“维安，你站住！”
祁予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祁母抱歉地对女人笑笑，起身拉住他的手臂：“维安，你刚回来，要去哪儿？”
“回家。”祁予安面色淡漠。
“怎么，这里就不是你的家了？”祁母皱起眉，有些生气。
祁予安越过她看向那个女人。
“如果你们想要另一个儿媳，那就不是我的家。”

第十九章

坐在祁家客厅沙发里的苏雅浑身一僵。
她早在来之前就会料到祁予安的反应，却还是心存侥幸，想着祁父祁母都在，祁予安不至于会做的那么过分。
可到底，还是她低估了他。
祁予安说完那句话，祁母就愣在了原地。
她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惹得他不高兴，但没想到会这么不高兴。
又想起这几个月他的状态，祁母放软了语气：“维安，这是你苏伯伯家的女儿，就是到咱们家来吃饭，没有别的意思。”
祁予安不说话，但也站在原地不动。
苏雅感觉自己的存在特别突兀，而且尴尬。
她站起身，笑了笑：“祁老师，是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先走吧。”
“不用。”祁予安出声拦停她的动作，“我还有事，你留下来吧，”
说完，他转身看向祁母：“还有妈，您不用再费心思，我不会再婚的。”
祁母的心思被戳破，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道：“维安，你还年轻，你需要一个家庭，难道你要孤独终老吗？”
祁予安想都没想就说：“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而且我有妻子，她叫周楚瑶。”
话落，他微微颔首算是辞别，转身走出了老宅。
而从始至终，祁予安都没有看苏雅一眼。
苏雅脸色苍白，嘴唇上的口红都被咬掉一块。
过去了怔怔三个月，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只有周楚瑶？
一个死人，凭什么占着她爱的人这么久？！
苏雅缓缓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离开老宅，祁予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他不想回自己家，却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最后祁予安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沿着街道走。
今天无疑是个好天气，灿烂的阳光透过路边梧桐树的叶子漏下来，稀稀疏疏的。
路上行人很多，不免有几对并肩而行的情侣。
祁予安从他们中间走过，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想起周楚瑶。
两人结婚八年，似乎都没有这样逛过街，他们都太忙了。
但主要忙的人，还是祁予安。
他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等突然回神时，已经不知道走到哪条街上来了。
而他的面前，是一家展览馆，正在展出一场摄影展。
门口的巨大海报采用黑红色调，三个白色大字横贯其中，“悲中喜”——五十名抑郁症患者的日常状态。
抑郁症。
这三个字让祁予安内心一震，他瞬间就想起了周楚瑶的病历。
鬼使神差的，他买了票，走进了展览馆。
让祁予安出乎意料的是，展览馆中的色调并不压抑，反而采用了粉色和白色，给人一种轻松的氛围。
而压抑的却是那些作品。
环形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人像作品，有的眼神空洞，有的面无表情。
一路走到尽头的圆形大厅，祁予安心情沉重。
大厅的墙上依旧是那些照片，唯独中间那副照片上的人，在笑。
祁予安抬眸看去，却在看清那人面容时浑身一僵，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