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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砚庭猛然回过神来。
他刚上前一步,便听到里面传来一股绝望哀伤到极致的哭声,以及谢老爷子无奈的安慰声。
“好了好了,祖父的小孙女,你那么喜欢贺砚庭那小子,怎么真到如愿时,哭成这般样子。”
“清央,快给玉辞重新补妆,看样子贺砚庭是不会来内院迎亲了,这王八犊子!老夫定要找机会参他一本!”
贺砚庭听到谢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心里不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松了松。
是了,当年的谢老丞相急起来连太子都能骂两句,他这样忘恩负义让谢家丢了大脸的人,怎么可能在他这得到任何优待。
贺砚庭抬脚往里走,心脏仿佛悬在半空。
他手脚冰凉,一股陌生的情绪骤然盘旋在心头。
是害怕,是惶恐,是怕这场如同梦境一般的美好,在最美好的时候轰然破碎。
但他还是走到了门口。
屋内铜镜前,一个身穿大红色喜服的窈窕身影背对着他坐在那里,只有肩膀微微抽泣。
贺砚庭这一瞬,心脏像是被人攥紧,几欲不能呼吸。
好半天,他才喊出那三个字。
“文幼兰?”
那道人影倏然转过头来,那双红肿的眼带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直直的望了过来!
======第18章======
贺砚庭那颗被捏的死紧的心脏猛然一松,血液瞬间冲上大脑。
他紧紧盯着文幼兰那张熟悉的脸,眼眶骤然滚烫。
是文幼兰!真的是文幼兰!他不是做梦,也不是发癔症,他真真切切回到了曾经!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还没来得及探寻文幼兰眼里那抹复杂,谢清央便眼疾手快的盖上了盖头。
她福了福身子:“王爷,您且在门外稍等片刻,玉辞舍不得家,刚刚哭花了妆,还望王爷勿怪。”
贺砚庭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他站在门口,道:“无妨,吉时未到,还有时间,我可以等。”
谢清央一怔,连带谢老丞相都愣了一下。
这南阳王,怎么突然转了性,从前对着谢家人不是一口一个‘本王’自称?
贺砚庭并未察觉到这股怪异的气氛,他转过身去。
今日天气好,湛蓝如海的天上,万里无云。
贺砚庭唇角不自觉的染上笑意。
老天竟然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他定不会让文幼兰受任何委屈!
就在他在等待时,身后传来谢老丞相雄浑的嗓音:“王爷怎会来此?”
贺砚庭连忙转过身来,他看着年轻几岁的谢老丞相,心中感慨万千。
片刻后,他躬身行了一礼。
“丞相,当日是我不顾后果,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还望丞相见谅。”
谢老丞相手指微微一颤,看着难得谦逊的贺砚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声音淡淡,但又带上了一丝恳求。
“南阳王,老夫知道你素来桀骜不驯,如今被逼娶妻,心有不忿也是应当,只是这婚事也是老夫一手促成,你要恨就恨我,玉辞既然是你的妻子,还望你好好待他。”
贺砚庭手指猛然攥紧。
前世迎亲时,他连谢府的门都没有踏入,自然也没有机会听到谢老爷子这番话。
感受着眼前老人对后辈的拳拳爱护之心,贺砚庭心里不免酸涩。
他站直身子,一字一顿:“丞相放心,我定不负她。”
只是这样的保证,在他之前做出那种荒唐之事下,显得有些无力。
谢老丞相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这时,院门处走进来一个年轻人,朝谢老丞相喊道:“丞相,我来背二小姐出门。”
贺砚庭看着他,眉心猛然一皱。
这个人他记得,是何家旁支中一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谢老丞相也皱了眉:“怎么是你?何宇呢?”
本来说好是何晟的弟弟何宇来送文幼兰出门,为何会是这个上不台面的旁系?
谢老丞相此刻,心里对自家大孙女在何家的处境隐隐担忧起来。
他还在呢,就这么糊弄他孙女?
而这时,谢清央也扶着盖好盖头的文幼兰出现在门口,看到来人,眉眼间顿时浮现怒意。
“何博文,怎么是你?”
“嫂嫂莫怪,何宇哥临时有事,只能喊我来顶上。”
一旁的贺砚庭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瞬间对何家厌恶起来。
这是欺负谢家无人?
他走到谢清央身前,放缓了声音:“姐姐,不如我来。”
院中顿时一片寂静,就连微风拂过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贺砚庭也不管那么多,背对着文幼兰躬下身子。
“她将是我的妻子,我背她回家才是理所应当,不必假手于人。”
他没看见,在他身后,文幼兰的身形猛地一颤。
时间慢慢流逝,贺砚庭就这么等在那里,半分不耐烦的意思都无。
最终,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他终于听见了文幼兰的声音。
“多谢王爷。”
======第19章======
当贺砚庭背着文幼兰出来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愣。
不是说南阳王对二小姐恨之入骨?不是说这桩婚事哪怕成了也只是促成了一对怨侣?
莫说皇室众人,就连寻常人家,新郎官亲自去背新娘的场景也极为少见。
贺砚庭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此刻他跟前世的想法是一样的。
别摔着她。
想到文幼兰前世那副羸弱的模样,贺砚庭心里微微刺痛,手上力道又加了两分。
终于,迎亲队伍缓缓朝王府回。
贺砚庭看着身后的花轿,心里腾起一股巨大的满足。
他问管家:“铜钱撒完了吗?”
见管家点头,他大手一挥:“再去弄一千两铜钱,咱们撒回去!”
世间人言可畏,他一定要扭转外人心中,文幼兰所托非人的想法!
管家脸色顿时变得复杂,他又喜又苦,但还是转身去了。
这一天,注定是让百姓疯狂的一天。
街道上人山人海,几乎没有多余站脚的地方。
王府门口。
贺砚庭下了马,从喜娘手中接过红绸,看着文幼兰慢慢从花轿中走出。
这一刻,他眼里再无其他。
感谢苍天,让他有机会重新来过。
他紧紧攥住手中红绸,带着文幼兰一同走进王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入洞房!”
贺砚庭没动,只是看着文幼兰被一群喜娘拥簇着朝里屋走去。
而他身边,用涌上了不少好友,齐齐恭贺。
直到月上中天,贺砚庭才送走了宾客,回到了内院。
他踏过门槛,对伺候在一旁的喜娘开口:“你们都出去。”
等那些人鱼贯而出,他才拿起用来挑盖头的玉如意,却迟迟未动。
他看着坐在床边的盖着红盖头的身影,整个人微微发颤,掌心也不自觉的伸出汗渍。
他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他怕看到文幼兰那双黑沉沉的眼,怕看到文幼兰眼中深切的厌恶。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砚庭才挪动脚步,走到了文幼兰跟前。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挑起了盖头。
文幼兰那双如夜空寒星的眼,骤然映入眼帘。
两人对视间,贺砚庭心脏猛地一震。
前世,她是这样看自己的吗?是这样复杂冷淡的眼神吗?
贺砚庭一时间竟有些记不清。
前世的新婚夜,他喝的酩酊大醉,回来走过场似的喝了合卺酒便离开了,留文幼兰一人独守空房。
他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文幼兰清清淡淡的嗓音:“王爷,看够了吗?”
贺砚庭猛地回过神来,心里对自己的失神有些暗恼。
他却没看见,文幼兰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哀。
贺砚庭放下手来,尽量放缓声音:“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文幼兰收回目光,说出的话却惊人:“我知道,王爷是在遗憾,为何看到的不是心中所念之人。”
贺砚庭猛地一噎。
他这才意识到,这一世,他们的开始不是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