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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时候必定感恩戴德，二话不说就跟着回顾家。可惜，时过境迁，我在顾家生活的年岁太短，早就忘记自己曾经是顾家人了。”

林安诺一句“曾经”，没明晃晃地指责顾老太爷当年的作为，却也有些不中听了。她有着顾家血缘也就罢了，华月喜又有什么错？

刚刚丧夫，还在伤痛中，就被赶回娘家，还落不得好。

要不是后来遇上厉老爷，只怕华月喜早就受到非人的对待，落不得好下场了。

这些年的遭遇，一时半会说不清，却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委屈能略过的。

顾老太爷面色不悦，一个晚辈说话如此咄咄逼人，要不是还有些用处，早就被他打出去了！

果然是那个狐媚子养出来的姑娘，瞧着漂亮柔弱，其实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顾二爷感觉气氛僵了下来，不想费心把林安诺请来就气走了，只等解围道：“不忙叙旧，侄女儿先去大堂拜祭大哥吧。”

“不了，”林安诺摇头，缓缓起身道：“我就去父亲以前住的院子烧点纸钱，上两柱香就好。”

闻言，顾二爷的笑脸有些绷不住了：“侄女儿来一趟，怎能不好好拜祭一番？”

林安诺似笑非笑地瞅着两人，再次摇头道：“娘亲说父亲喜静，吵闹的地方只怕要呆不住，还是去院子里清净些，我也能跟父亲说说话。这么些年来，要说的话多着，没得耽误了其他人拜祭就不好了。”

这话听得顾二爷毛骨悚然，仿佛顾大爷真的留在顾家，眼睁睁看着他们对待华月喜和林安诺两母子不好，后背发毛，他悄悄左右看了一番，强笑道：“侄女儿，祭堂上好些长辈正等着你呢！”

林安诺闻言，轻轻笑了：“我一个晚辈，哪里有资格让长辈等？理应二爷去主持才是。”

顾二爷听得心里妥帖，他是顾家唯一的男丁，毫无悬念，以后必定继承顾家。可惜顾老太爷年纪不小，却不肯交出顾家，让他颇为不痛快，索性吃喝玩乐，也乐得逍遥。

顾老太爷更不高兴了，沉声道：“那么多的长辈，你居然不去打声招呼，这么多年在厉家难道连规矩都没学会吗？”

他这话，只差没直接说华月喜没教导好林安诺，听得林安诺一肚子火气，要笑不笑道：“不劳顾老爷子担心，我一个外人，很不必去叨扰顾家的长辈们。”

说完，她转向顾二爷道：“大爷的院子可是在这附近？二爷要不要一起过去瞧瞧？”

看着林安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双眼睛像足了顾大爷，顾二爷一个激灵，连忙摇头，小心翼翼地推托道：“大哥的院子早年就封存起来了，许久无人进去过，还是先让婆子打扫一番，免得侄女儿进去沾上一身灰。”

林安诺摇头，无所谓道：“不碍事，大爷的院子还是原来那样，我也能好好看上一看。”

顾二爷无法，只好叫来一个婆子，把林安诺送去早就封起来的顾大爷曾住过的小院子。

顾二夫人让奶娘抱走顾小宝，独自躲在后面听着，见林安诺一走，她忍不住跳出来，皱眉道：“这丫头够嚣张的，可是二爷你怎么让她去大爷的院子？”

顾大爷一死，那院子就封起来了。顾二夫人不是没想过去拿顾大爷书房里值钱的书画和文房四宝出去卖些银钱，好贴补家用。只是那院子邪门得很，阴风阵阵，她不过靠近一点，就觉得胆颤心惊。

好歹顾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顾二夫人索性没敢动顾大爷的书房，只是把周边寝居的零散东西陆陆续续当掉了。

顾二爷没好气地看向她，冷哼道：“有本事，你跟着她去啊。”

顾二夫人顿时没了声，那地方着实吓人，听闻顾大爷还是死在书房里的，哪里敢去，只能哆嗦着退了下去。

顾二爷转向顾老太爷，愁眉苦脸道：“爹，这丫头太难缠了。小小年纪的，一张嘴够尖，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还能是谁，不外乎是她那娘，或者厉家人。”顾老太爷咳嗽了几声，想起死去的顾大爷，心里不是不难过和愧疚。他原本看好顾大爷，这个大儿子什么都好，打小就聪慧听话，谁想在亲事上一意孤行，娶了个狐媚子回来。

到头来，大儿子死了，顾家只得一个庶出的二子。

从小顾二爷就被顾大爷压上一头，所有人都寄望在顾大爷身上，顾老太爷也就没怎么教导顾二爷。谁想顾大爷年纪轻轻去了，留下这么一个喜欢吃喝玩乐的小儿子，着实让顾老太爷头疼。

如今他还在，仍能镇住顾二爷。娶来的媳妇是个懂事的，把顾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有些小心眼，不过只要向着顾家便好。就是顾二爷花钱如流水，顾家只剩下一空架子，顾老太爷可不能让顾家在自己手里没落，怎么也得在死前给顾二爷找一个妥当的依靠。

等顾小宝长大了，懂事了，顾老太爷这才能安心，要不然必定死不瞑目。

领着林安诺的婆子走到院子外头，就面色发白，说什么也不肯进去。林安诺也没勉强她，带着春英进了这个破旧的院子。

年久失修，这院子荒废了许多年，杂草丛生。

外围的寝居还好，稍微有人整理过，只是角落的书房，被简陋的泥墙隔开，有种被孤立遗弃的感觉。

林安诺轻声叹气，她听闻顾大爷是在书房断了气的，难免受人忌讳。只是这院子，顾家人大张旗鼓地祭奠顾大爷，却连顾大爷生前住过的院子都没找人细心打理，分明心里也不当顾大爷是一回事。

果真是一个引她上门来的由头罢了，偏偏这理由让人无法反驳，却又在亲眼所见后，林安诺原本对顾家余下的那么一丁点期望，彻底被打碎了。

她缓步穿过杂草，来到书房前，留下春英在外头，亲手挎着篮子踏了进去。

刚打开门，一阵灰尘扑面而来，林安诺用帕子掩着鼻子干咳了几声才勉强止住，双眼被灰尘刺得生疼，险些落下泪来。

书房的一切确实如同原来一样，没有人动过一丝一毫，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忌讳死人。不管是哪一种，林安诺心里都不免庆幸。

她放下篮子，环顾一周，书房不大，却整理得干净利落。三个大书架上满是书，从四书五经到各地游记，还有不少字帖。

林安诺随意拿出一本翻了翻，书页的外侧，还有几个小字评点。龙飞凤舞的字，笔锋锐利却又不失风韵。

这便是顾大爷的字迹吗？果真颇有风范，难怪当年韩先生会将他引为知己。即使在过世这么多年后，还会愿意将出嫁前的自己收为义妹，想必也是看在顾大爷的面上。

书案上铺满灰尘，文房四宝齐全，笔墨搁在手边，显然是常用的，即便是最后也是。林安诺用帕子轻轻一扫，案上的几页宣纸便露了出来，上面是一幅字画。

漫山遍野的红色杜鹃，即使在灰尘下，依旧有着鲜艳张扬的颜色，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便是顾大爷的画吗？

林安诺伸出手，指尖在宣纸上轻轻划过，指头留下一抹黑灰，眼圈却微微红了。翻开底下的几张，全是各色的杜鹃，展现着各色风姿，显然顾大爷极为擅长，应是时常画的。题字的地方，只隐约露出“赠爱妻”的字样。

她忽然明白，为何华月喜的后院繁花似锦，唯独没有一朵杜鹃。

林安诺以前以为是华月喜不喜，如今看来，却是极为喜欢的，只是怕触景伤情。

她想着要不要把这幅画带回去给华月喜，沉吟片刻还是作罢。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华月喜好不容易忘记了，何必再让华月喜想起当年来？

只是当初顾大爷一死，她们母女就被赶出了顾家，这幅画华月喜必定还没有看见过。

林安诺深深地把这幅画记在心头上，念及自己对画画十分有兴趣，或许就是因为顾大爷曾带着自己在书房里看着他作画？

即便她对顾大爷的印象太模糊，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但是有些东西，却深刻地记在心头，随着年岁怎么也抹不去。

就着书房里的暖盆，林安诺烧了些纸钱，又点上两支蜡烛，双手合什，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爹放心，我和娘亲都很好。虽然不孝，但是我再不想认顾家。没有爹的地方，怎能算是家呢？

她睁开眼，泪眼摩挲中，看见盆里的火苗一明一暗，似是在回应自己那般，便含着泪笑了。

第八十七章哭诉

林安诺在书房里呆了很久，直到天色擦黑才推门而出，便看见院子外有婆子小心张望，显然不敢靠近打扰她。

春英上前接过空篮子，心里头才松了口气：“姑娘该累了，这就回府？”

“不，还有些事得办，不忙着回去。”林安诺眼睛微红，只是神情轻松，仿佛如释重负，陈嬷嬷看在眼内，也忍不住吁了口气。林安诺进去后一直没出来，屋内静悄悄的，她还真是担心。

毕竟还是小姑娘，以前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回来了还得面对顾家那些嘴脸，实在不容易。

春英奇怪，疑惑道：“姑娘，在顾大爷的院子祭拜完了，难不成还要去祭堂？”

林安诺听着外头静悄悄的，那些宾客应该都陆续离开了。谁会那么耐心，等着自己一个小姑娘？

她在书房里呆那么久，也是故意的。一来自己想重新认识生父这个人，翻遍了书房每一个角落；二来，也是避开顾家那些从来未曾见过的亲戚故交，落一个清静。

瞧见顾二爷避讳的神色，林安诺就明白，只要在这个书房里，就绝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

果不其然，即便顾大爷身死，余威还在，顾家人也不敢多有冒犯。

林安诺答非所问，反问一句：“前头的那些人都走了？”

陈嬷嬷在院外，自是更清楚，答道：“是的，姑娘。宾客吵闹了一番，陆陆续续都走了。”

“那就好，我们也能落得清静，跟顾家人好好谈一谈。”林安诺看着擦黑的天色，很明白如果不让顾家人知难而退，以后只怕会越发变本加厉，换着由头上门寻她。

与其这